建国爹今年五十三岁,年龄不饶人干起活来就有些力不从心,但他是干惯农活的倒不比年轻人少干。这两天大忙,他明显觉得月竹心里有了疙瘩,不用说他也知道是为了啥,爱玲虽说是来了地,但动不动的往家跑,割麦了也是少见她弯腰,蹲着割,常常别人都割到头了,她还在后面磨蹭,但毕竟是儿媳不是儿子,说的多了她非恼死你不可。
他家现在的状态就跟集体时代没啥区别,照例的老实人死干能人耍滑,各怀心思,日子一久必定有矛盾,如今二顺好歹成了家,都散伙各过各的吧!虽然他以前甚是看不上伟彬爹老早分家那套,这不是把家弄的一盘散沙嘛,他骨子里的家还是要团结,一起劳动,一致对外才行,所以他极不赞成分家分地。可在一起矛盾也多,关键要怎么个分法,一头牛一辆架子车,他和二顺还有两个儿子,算是西家人,分开了还是要相互搅在一起。
不行麦罢了开个会商量商量,他想的很明白,他还年轻也不让孩子们兑钱兑物,老两口的地自己种,就是关于牲口和架子车商量一下,看看他们怎么说。
磕磕绊绊的麦收结了尾,每个人也算用心用力,地里拾的干干净净。能浇水的好地那块小麦收成最好,留了种子后,剩下的仔细过了筛子,捡出小石子准备到乡里缴公粮。
公粮缴罢剩下便是自己的了,十亩地还余下三十袋,望着那一大堆的麦子,林老汉的眼睛了,多少年了他从没有见过这么多的粮食,这意味着全家人都不会再饿肚子了啊。
现在还顾不上分粮食,天公作美下了场透雨,洒芝麻种黄豆,栽红薯,套播的花生和玉米借着一场雨嫩洋洋的舒展着,与庄稼同长的草也疯长起来,挂了镰刀拿锄头,开始了又一轮的忙作。
家里的主心骨还是建囯爹,啥地种啥,干啥活全是他在安排,这是个田地里的老把式,他经历了三年自然灾害,饿的感觉他到现在仍记忆犹新,他留了两亩的薄地全栽上了红薯,虽然他吃红薯面吃的反酸,但对红薯却抱着深深的感情,有它就不会饿肚子啊!
建国娘依旧负责带孩子做饭,两个妞己经适应了奶奶的照顾,晓梅大了可以吃馍吃饭,偶尔贴补些奶粉,晓玉饿了奶奶就抱着她寻奶吃,无论谁家有吃奶的娃都会让她吃上一口的,主要爱玲也挂念女儿,半晌总是要回来看看她,晓玉倒也不受饿。
锄罢三遍地,玉米长的老高,花生也遮住了田地的缝隙,农人们终于能舒口气了,入伏挂锄,这地里的活算是告一段落了。建国爹吩咐老伴淘了新麦磨了,蒸白面馍吃。
建国娘照例的蒸了一半白馍一半的红薯面馍,捣了蒜汁,炒了南瓜菜,喊了孩子们回来吃饭。建国爹让老伴去喊二顺两个也过来。
“喊他们做什么,又不是啥主贵的饭。”
“让你去你就去,我晚上有事。”
建国娘白了老头子一眼,便出了门朝二顺家走,老远就看见了改梅正站在人堆里说话,建国娘心下就不悦,有这说话的工夫也会把自己收拾一下,天天腌臜的很。
改梅也瞅见了她,露着黄牙冲她笑“嫂子。”
“二顺呢?”
“搁家呢。”改梅说着就跟着嫂子回去。
这段忙,建国娘这是他们婚后第一次过来,不由让她生气,一院的垃圾,走到屋里更是没眼看,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二顺正坐在土灶边烧火,见了嫂子来忙站了起来“嫂子来了。”
二顺身上的衣服脏的厉害,裤子一边开了线,膝盖处烂了个大洞,脚上的布鞋前面张了嘴,配上那脏兮兮的脸,真跟叫花子没啥区别。建国娘忍不住生了气“改梅,你一天天的在家忙的啥,你让二顺咋出门?都不会认个针给二顺的衣裳补补,你看看人家的媳妇闲的时候干啥,也打些“袼禙”纳鞋底,给二顺做双鞋也是你的能处,天天两个人弄的像个“叫花子”一样,看看这家里造成个啥了,也有脸天天站在街上跟人家拉呱,人家是能瞅见你?”
改梅也不恼,只嘿嘿的笑,头发又毛糙又乱,几天没洗的脸上脏乎乎的。建国娘叹了口气“二顺,不做饭了,我今天蒸了馍,你哥让我叫你回去吃饭呢,走吧!”
二顺笑着搓了搓手,锁了大门跟嫂子回去。
到了家,建国娘找来了老伴的裤子让二顺换上。她拿了布喊改梅“过来看看,以后我要再见二顺衣服烂成这样你不管,我就让二顺打你!”
改梅蹲在她身边看她剪了布补窟窿,看见二顺拿热馍沾蒜汁吃,把她眼急的不行,正要起身,建国娘把活递到了她手里“补完再吃,你个懒婆娘!就能看见吃的。”
建国和月竹也抱着孩子回来了,见婶子正在缝衣服,月竹爱玲幸好都站在她跟前嘻嘻哈哈瞧热闹。
改梅拿着针仿佛拿了一根铁,笨拙的缝着大大歪扭的针脚,如同蚯蚓爬一样。
建国娘看了一眼,骂她“俺二顺咋会寻了你这个懒婆娘,你会干啥呀!”又去屋里找了两双半旧的鞋用报纸包了,等会让二顺拿回去穿。
“吃饭吧!”建国爹喊他们。饭简单但建国娘蒸的馍好,暄乎乎的,揭开馍皮一层层的散发着的香气。
众人吃着饭,建国爹开了口“忙了这些天今天得了空让你们娘蒸了新麦馍,吃罢饭,你们哥俩就把粮食拉走吧。”
一听说分粮食,众人都住了嘴听着建国爹接着说“我和你们娘俺俩的地,从今以后俺俩种,除去留种子的两袋,我们地少分八袋,你们哥俩每人十袋小麦,地当初打到了一起,除了那二亩的水浇地咱们平均分,余下的你们挑,剩下的是我的。”
“爹,干的好好的,分啥呀?”建民急急的先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