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国爹将一切都安排好了,他再无挂念,他走的很坦然。关于他的离世,村里人不免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除了婉惜林家失去了一个合格的大家长大伙对于他不看病不拖累孩子的这种观念褒贬不一。更多的人猜测肯定是他的孩子们不愿花钱,他们也更相信这种理由,好死都不如赖活着,现在的光景这么好,肯定是建国两兄弟怕花钱,不给他们爹看病。
他的葬礼办的隆重而风光,兄妹三个只觉得愧对了父亲,借钱也要让父亲走的风光,但似乎更印证了村里人的猜测,这是心虚了,生前受罪死后的风光有什么用?但几个孩子的痛哭却做不来假,幸好哭的几度昏厥,两个儿媳也是哭的拉都拉不起来,更别说两个儿子了,连围观的人都忍不住抹起了泪。
斯人己逝生者如斯,父亲的去世对建国建民的打击是巨大的,父亲是山,厚重而温暖,他在这个家就像定海神针一般的存在,如今他阖然长逝,一下子只觉没抓没落的,仿佛心里那许久依赖的支柱轰然倒塌,让人徨徨。
幸好在家陪了母亲几天,母亲便催着她回去,她有家有女儿还有工作,这都耽误几天了。她告诉女儿她没事,人一忙起来就好了,爱玲也要教学,她得带孩子。
建国娘照旧跟二儿子一起吃饭,埋葬了老头子的那晚,她也说起了她,以前有建国爹在,做饭花钱的全是老两口的,如今没了老头子,她的以后只能是靠儿子养了。
爱玲抢先开了口“我们还在一起吃住,您在老院也住习惯了,还和从前一样,以后买油盐啥的我们出。”
“娘,看你的心意想去我那里住也行,都是您的家。”建国也表了态。
“那我还是住老院吧,建国你爹临走之前说了,无论我跟着谁,另一个要给我一年兑西袋麦子,一袋花生一袋玉米,还有五十块钱,我是个没用的去不成地,不像你爹在时会种地会挣钱,不用你们操心。”
“娘没事的,当初爹都跟我们说好的,你要跟着建民,我兑东西就是了,只要您好好的就是我们兄妹的褔气。”
“那就这样说定了。”
建国和月竹回了家,月竹忍不住就说开了“看看人家俩个配合的多好,她住老院这明摆着就是不愿给我们看孩子,人家老二把便宜都占尽了!”
“算了算了,娘年纪也大了她愿住老院就住老院吧,等忙了她一样给咱们看孩子。”
“哼,只怕是难,人家都说了咱晓刚命硬克死了咱爹,人家才不会管呢!一样的孙子,人家是金疙瘩,咱的是土疙瘩。”
“她也是爹病了心急胡说的,别跟她一样,无非这几年咱们累些,孩子们很快就长大了。”
月竹看着建国瘦削疲惫的脸,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建国这段真是累坏了,日子慢慢过吧,就像建国说的孩子们很快就长大了。
今年是狼狈的一年,她和建国借了八百块钱,想起都让月竹压的喘不过气,如今公公的事一过,他们便开始准备着挣钱还债了。
建国准备出门去,想趁着年前再抓几个钱,月竹跟他商量着想赶会收布做衣服,“还是我出去吧,在外面干一天是一天的钱,你那个才开始,生意不好做,天冷孩子小你好好在家带着他们吧。”
月竹拗不过建国,建国出了门。
三个孩子也够她忙了,晓梅西岁,晓雪一岁半,晓刚还是个刚一个多月的娃娃。这个哭那个闹,也是让人心焦。
瘸子宋让芳芝给她捎信干活,可这怎么干,她想到了婆婆,可又实在不愿看她的脸,跟她说好话。她便把主意打到了晓梅身上,跟她商量着让她看妹妹。
“晓梅,你是大姐要看着妹妹,让妈妈干活,等妈妈挣了钱给你做花衣裳,好不好?”
“好!”西岁的晓梅满口答应。
月竹便给她交待着怎样看妹妹,隔段时间提醒妹妹蹲下去尿尿,不能尿湿棉裤,她便关上了大门,让两个女儿在家里玩,她能看着她们。至于晓刚,月竹遵从老一辈的教导,少抱,除了喂奶换尿布极少抱他,喂完就放他在床上,让他自己玩。
月竹脚踩着缝纫机,却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时不时的吆喝着两个女儿,晓梅毕竟也是个孩子,不大会便没了耐心跟妹妹玩,她打开了大门,想去找志强和巧巧玩。月竹快步拉过她又上好了门“晓梅,妈咋给你说的,好好看着妹妹,让妈妈干活挣钱!”
晓梅的小嘴包着,“我想找志强和巧巧玩,不想跟妹妹玩,她啥也不知道!”说完就又要开门。
月竹没了耐心,朝着她的屁股就是一巴掌“不听话了是不是,好好看着妹妹,不许出去!”
晓梅“哇”的哭了,白净的小脸上梨花带雨,让人心疼。月竹着急要做活,全没了往日的疼爱,抓了笤帚疙瘩冲着她大声吼“闭上嘴,再哭一声试试?”
晓梅接着哭,她不明白妈妈现在为啥变的这么凶,不让她出去玩。
月竹拿着笤帚疙瘩就朝她身上打了下去,孩子什么也不懂,打疼了哭的更厉害了。月竹一下一下的打着,她的泪也落了下来,晓梅不哭了,鼻子一抽一抽的蹲在妹妹身边跟妹妹玩。
月竹扔了笤帚,心里又是心疼又是难受,这个时候她想起了她的童年,也是跟晓梅一样,父母忙,她很小就领着弟弟妹妹们,也是这样的被母亲拿着笤帚打着长大。以前她心里总在想等我有了孩子,一定要好好待他们,不打他们,可繁重忙碌贫穷的生活让她也学成了父母当初的样子,不是不爱他们,只是自己没那个条件和本事。沉重的债务像一座山重重的压在她肩上,月竹来不及多想,又赶紧接着踩缝纫机,多挣一块就能多还别人一块,早些把债还清了才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