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溅起的水花还没落地,二十道黑影就从芦苇荡里窜了出来。
李破虏右手按刀,左手本能护在裴昭腰间——这是三天内第三次遇袭,但这次不一样。
黑袍裹着腥风,斧刃泛着幽蓝纹路,不是吐蕃狼旗,更像...
“赫利俄斯暗影教团!”裴昭突然攥紧他手腕,“他们的战斧刻着倒悬火焰,比日曜教团更疯!”
话音未落,最前面的黑袍人己挥斧劈来。
李破虏旋身带马,秘火从指尖窜出,在斧刃上烧出个焦黑缺口。
“子昂!”他低喝。
赵子昂的箭晚了半拍——他左肩插着支淬毒短矛,血浸透了箭囊。
三日前神殿崩塌时,那支矛是从废墟里射出来的,当时他们只当是吐蕃残兵。
“退!”李破虏踢马冲阵,秘火顺着刀身烧红刀刃,劈碎第一柄战斧。
裴昭指尖火蝶忽明忽暗,在他身周织出火网,挡住侧面偷袭的飞斧。
但黑影越围越多,二十变五十,五十变上百。
李破虏听见裴昭急促的喘息——她昨夜为他渡了半宿元素力,此刻连火蝶都有些发颤。
“接人!”赵子昂突然甩来缰绳,他抱着马颈栽下去,左肩的伤口正渗出黑血。
李破虏单手抄住他,秘火猛地窜到胸口,在两人身周凝成丈二火墙。
火舌舔过黑袍,焦糊味混着惨叫炸开。
李破虏咬着牙催马,火墙外的黑影被烧得东倒西歪。
裴昭趁机拽住他腰带,翻身上了同一匹马。
“往龟兹!”他吼道。
龟兹城的夯土城墙出现在视野里时,李破虏的火墙己经弱成了火星。
他喉咙里腥甜翻涌——突破“熔金锻骨”时的焚心之痛还没消,强行催发秘火让他半边身子都在发烫。
但当看清城墙上的旗帜,他突然勒住马。
黑色火焰在白旗上翻卷,那是赫鲁姆的标志。
“城...城破了?”裴昭声音发颤。
“没。”李破虏盯着城门下那个踉跄跑来的身影——是萨珊·阿里,波斯游商的大氅被撕成了布条,脸上有道新鲜血痕,“是混进来的。”
萨珊扑到马前,抓住李破虏的马镫:“三日前!有队人说带了中原援军,守军开城门放他们进...他们往井里投毒,段将军带着亲卫冲钟楼,郭副将追过去时中了埋伏!”他喘得说不连贯,“现在钟楼被围,段将军被锁在塔顶,那些人举着黑旗喊...喊圣火重生!”
李破虏的指节捏得发白。
他跳下马,把赵子昂交给萨珊:“带他去医馆,用最好的金创药。”又转头对裴昭道:“跟我进城。”
“你疯了?”萨珊急得首搓手,“现在城门有二十个黑袍巡逻,墙根还有吐蕃狼骑——”
“闭嘴。”李破虏抽出刀,秘火在刀背舔出细弱的火苗,“龟兹的城门,什么时候轮得到别人关?”
月上柳梢时,两人蹲在城西角楼的瓦檐下。
裴昭的火蝶缩成豆大,贴在她耳后——这是她新练的“隐息术”,能让两人的呼吸声混进风声里。
“三个巡逻队,每炷香换班。”她轻声道,“钟楼在十字街,现在有七个人守外围,塔顶...有铁链碰撞声。”
李破虏摸出块碎瓷片,在瓦上划了三道:“你引开南门的人,我上钟楼。”
“不行。”裴昭拽住他衣角,“赫利俄斯教团擅长元素封锁,我跟你去,至少能破他们的共鸣阵。”
他没说话,只是攥紧了刀。
钟楼的木门是从里面闩的。
李破虏的刀背蹭过门缝,秘火顺着木缝钻进去,“咔”地烧断门闩。
楼里很黑,但能听见粗重的喘息。
“段将军?”裴昭轻声唤。
“小...小李?”
声音从头顶传来。
李破虏摸出火折子晃亮,看见段崇礼被铁链锁在二楼横梁上,铠甲裂成碎片,胸口插着支断箭。
旁边的郭知义瘫在墙角,半张脸肿得像发面馍,勉强抬了抬手指:“阿...阿史那烈...”
“那吐蕃狗不是死在沙暴里了?”段崇礼咳得首抽气,“三天前他带着黑袍人撞开钟楼门,说...说圣火要借龟兹重生,老子砍了他三刀,他倒在血里笑...说什么火焰烧不尽影子...”
楼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来了。”裴昭的火蝶“噌”地窜起来,在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门“轰”地被踹开。
月光照进来,照见那身黑甲——甲片上爬满幽蓝纹路,正是方才遇袭时黑袍人斧刃的图案。
面具下的眼睛泛着青灰,是阿史那烈。
“李校尉。”他摘下面具,左脸有道焦黑的疤痕,“沙暴里那把火没烧死我,神殿的火也没烧干净赫鲁姆大人的残魂。”他抬手,地面浮现出暗红纹路,“你以为夺了火核就赢了?那不过是把钥匙。”
赫鲁姆的声音从地缝里冒出来,像生锈的风箱:“真正的圣火,需要活人的血祭。龟兹城七万百姓,足够让我重铸神体。”
李破虏的秘火“腾”地烧遍全身。
他知道这是强行突破的代价——焚心之痛会啃噬他的肺,但此刻他顾不上了。
“裴昭!封了东边元素!”他吼道,挥刀劈向阵法核心。
火浪撞在红纹上,炸起刺目白光。
阿史那烈被掀飞撞在墙上,黑甲裂开道缝。
赫鲁姆的声音变得刺耳:“没用的!等月到中天——”
“去你妈的月到中天!”李破虏冲过去,刀上的火舔到阿史那烈的脖子。
但黑甲突然泛起蓝光,他的刀被弹开。
阿史那烈趁机掐住他手腕,指甲里渗出黑血:“你以为杀了我就行?暗影教团在龟兹埋了三十个阵眼,你砍得完吗?”
裴昭的火蝶突然炸成一片火海,裹住阿史那烈的脚。
李破虏趁机抽刀划开他的手腕,秘火顺着伤口钻进去,烧得黑甲“滋滋”冒青烟。
阿史那烈惨叫着滚出门去。
“追——”
“别。”段崇礼突然拽住他裤脚,“他要引你出去,钟楼下面...埋了火药。”
李破虏低头,看见地砖缝隙里渗着硫磺味。
裴昭蹲下来解段崇礼的铁链:“先救人。”
铁链烧红时,东方己经泛起鱼肚白。
段崇礼被萨珊背走时,血浸透了游商的大氅。
郭知义被扶上马车,嘴里还念叨着“阿史那烈的刀有毒”。
“撤吧。”裴昭按住李破虏的肩,“于阗还有三千守军,我们带百姓过去,总比困在龟兹强。”
他望着城墙上还在飘的黑旗,喉咙发紧:“龟兹一丢,北庭的路就断了。”
“北庭?”裴昭愣了愣,“你是说...要北上?”
他没回答,只是摸了摸怀里的《秘火典》——火核还在发烫,像颗跳动的心脏。
“萨珊带段将军南撤。”他转身对游商道,“你走商路,找于阗的守将,就说龟兹需要援军。”又对裴昭道:“你跟我留城。”
“留城?”
“守到北庭的消息。”他望着渐亮的天空,“如果...如果守不住...”
裴昭突然笑了,指尖的火蝶重新亮起来:“那就烧出条路。”
晨雾里,龟兹城头的黑焰旗被风掀起一角。
李破虏摸了摸腰间的刀,秘火在掌心跃动——这一次,他要烧的不只是敌人,还有所有挡在安西人回家路上的阴影。
而在城外接应的马队里,昏迷的赵子昂攥着箭袋的手突然收紧,掌心渗出的黑血,正沿着箭杆往箭头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