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鳞手掌又探进半尺。空气发出撕裂声。
赫鲁踉跄后退,袍角被无形力场掀起:"源火!
这是源火!
当年《赫利俄斯圣典》记载的创世之火!"他喉结滚动,"它能烧穿法则......"
李破虏往前半步。
胸口火种烫得灼人,甲胄上的秘火图腾开始发亮。
他见过龟兹城外吐蕃重骑的火油弹,见过沙暴夜自己引动的火雨——可此刻这团从裂缝里渗出的赤金,比所有火焰都更像"火"本身。
"破虏!"裴昭拽他衣袖,指尖火蝶扑棱着撞向裂缝,"这力量不对!"
裂缝突然膨胀。
金鳞手掌猛地一撑,整道裂隙被撕成圆桌大小。
赤金云雾翻涌而出,裹着焦糊的硫磺味,沾到地洞石壁上,岩石立刻熔成金汤。
李破虏的火种在体内炸响。
他想起幻境里母亲说的"火越纯,烧得越久",想起老张咳血塞书的手,想起裴昭替他挡毒箭时染血的裙角。
秘火顺着经脉窜上指尖,在他面前凝成半透明的火盾。
赤金云雾撞上来。
火盾震颤,发出金属摩擦般的尖啸。
李破虏咬碎舌尖,腥甜漫开——这是他第一次主动用痛觉刺激火种。
火盾骤然涨大,将云雾逼退三寸。
"有意思。"
声音像烧红的铁杵敲在青铜上。李破虏抬头。
金鳞人站在裂缝中央。
身高比他高出两个头,肩背覆盖着细密的赤金鳞片,每片鳞甲边缘都跳动着秘火纹路。
他的脸像被东西方匠人合力雕琢:眉骨高挺如波斯浮雕,眼尾却挑着敦煌壁画里的飞仙弧度。
"阿瑞斯·洛汗。"他抚胸,金鳞摩擦出细碎火花,"拜占庭帝国最后的秘火大司祭。"
赫鲁的咒术师袍剧烈颤抖:"您...您该在三百年前就被圣典反噬......"
"圣典?"阿瑞斯嗤笑,抬手间,裂缝里飘出半卷焦黑羊皮纸——正是裴昭商队被劫的《赫利俄斯圣典》残卷,"我烧了它,烧了圣殿,烧了想把我当祭品的教皇。"他指腹划过鳞片,"然后烧穿裂界,成了火的孩子。"
李破虏的火盾又退半寸。
他能听见阿瑞斯的声音在脑子里炸响,像有人拿烧红的针戳他的识海。
"加入我。"阿瑞斯往前一步,裂缝里的赤金云雾如影随形,"你有最纯粹的火种,我有裂界的力量。
我们可以重建世界——没有战争,没有饥荒,没有人类自相残杀。"
"我只要守好现在的世界。"李破虏咬字清晰。
阿瑞斯的瞳孔缩成针尖:"你知道安西为什么守不住?
因为人类的软弱!
他们会为半袋粮食自相残杀,会为活命出卖战友——"
"那是他们没遇到值得守护的人。"李破虏打断他。
他想起段崇礼守关时把最后半块饼塞给伤兵,想起萨珊·阿里冒死穿过吐蕃防线送粮,想起安西城头老妇把最后一把粟米塞进他手里说"给娃娃们"。
阿瑞斯的金鳞突然泛起幽蓝。
他抬手,李破虏的火盾轰然破碎。
赤金云雾裹住他的手臂,皮肤立刻冒出血泡。
"愚蠢。"阿瑞斯的声音像冰锥,"等裂界之火吞没整个东方,你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
"破虏!接风引!"
裴昭的声音穿透轰鸣。
李破虏余光瞥见她咬破指尖,鲜血在半空画出波斯符文。
十二只火蝶突然炸成金红雾气,裹着狂风灌进他的火种。
赫鲁也在念咒。
他额头青筋暴起,双手结出禁忌印:"腐骨咒逆——镇!"黑色咒文如锁链缠上阿瑞斯的脚踝。
李破虏的火种突然安静下来。
风元素推着火,土元素稳着火,他想起老张教他的"星夜观火法"——不是引火,是让火住在身体里。
胸口剧痛。
他以为是火种要烧穿心脏,却看见一片星幕在识海展开。
每颗星都是他经历过的画面:老张教他骑马时被马踢伤的腿,裴昭蹲在篝火边补他甲胄的侧脸,龟兹城头士兵举着残剑喊"校尉在,城就在"。
火种突然沉入心脏。
李破虏睁开眼。
他的瞳孔里跳动着两团赤金火焰,没有外焰,没有热度,却让阿瑞斯的金鳞泛起裂纹。
"这是......"赫鲁瞪大眼睛。
"心火真形。"李破虏说。
他抬手,没有咒语,没有手势,一团纯粹的火在掌心凝结——比之前的秘火小,却比所有火焰都更像"火"本身。
阿瑞斯终于变了脸色。
他挥拳,金鳞上的火焰凝成巨剑。
李破虏的火团轻轻一碰,巨剑就像蜡像遇了太阳,瞬间融化。
"你疯了?"阿瑞斯后退,"这火会烧光你!"
"我娘说过,火越纯,烧得越久。"李破虏一步步逼近。
他能感觉到心火在冲刷经脉,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上,"她用命护着的火,我用命守着。"
阿瑞斯的金鳞开始剥落。
他尖叫着要退回裂缝,却被李破虏的火团缠住脚踝。
赤金鳞片簌簌掉落,露出下面焦黑的骸骨——原来那身金鳞,不过是裂界之火伪造的躯壳。
"不!我是火之子嗣!我该永生——"
李破虏抬手。
心火真形没入阿瑞斯眉心。
骸骨瞬间成灰,只余一缕幽蓝残魂飘在半空。
李破虏反手抓过祭坛上的五枚火心印,念动老张教他的秘火诀:"源、引、镇、焚、生——封!"
五印发出刺目强光。
残魂被吸进李破虏胸口,裂缝发出垂死的呜咽,缓缓闭合。
地洞突然安静下来。
裴昭踉跄着扑过来,抓住他染血的手:"你怎么样?"
李破虏扯出个笑。
他能感觉到心火在心脏里温柔跳动,不像以前那样灼烧,倒像有人轻轻拍着他的背。
"走了。"他说。
萨珊·阿里从洞外探进头:"吐蕃军退了!
他们说看见龟兹城飘着赤金火焰,以为是天神降罚......"
裴昭扶他出洞。
天边正泛起鱼肚白。
晨风吹过,带起地上一片金鳞——是阿瑞斯脱落的。
李破虏弯腰捡起,鳞片在他掌心慢慢融化,没入皮肤。
"这把火。"裴昭望着被火光照亮的龟兹城,"烧出了新的东西。"
李破虏点头。
他想起裂缝闭合前,自己听见了更深处的轰鸣——比阿瑞斯的心跳更沉,更久。
归营路上,段崇礼带着伤兵迎上来。
李破虏刚要说话,突然感觉后背一凉。
他转头望向西北方的雪山。
雪线之上,有个模糊的身影。
对方站在阴影里,手中握着枚金色鳞片。
见他望来,身影抬手,鳞片在晨光里一闪。
李破虏摸了摸胸口。心火轻轻一跳。
"怎么了?"裴昭顺着他的目光看。
"没事。"李破虏收回视线,"该回营了。"
他没说——那身影的轮廓,和幻境里的母亲,有三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