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绵绵篇39

赵钰望着绵绵紧绷的下颌线,喉间的叹息最终化作无声的吞咽。

审讯室里堆叠的证物袋还残留着刺鼻的消毒水味,那些沾染着污秽的衣物、手机里触目惊心的视频照片,早己在他心里刻下无法磨灭的印记。

但警徽的重量压在肩头,让那些翻涌的怒火与悲怆,只能死死锁在胸腔深处。

绵绵、笙妄跟女警三人推门走进病房,一股混杂着腐肉气息的血腥味汹涌而出,如同实质般撞在众人脸上。

病床上的司机双眼紧闭,嘴角挂着半干涸的血痂,却露出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那弧度仿佛是用刀刻上去的。仿佛即便身受重伤,仍沉浸在自己的罪恶之中。

绵绵的脚步猛地顿住,瞳孔在瞬间剧烈收缩。

在司机头顶上方,一个浑身浴血的小女孩漂浮着,她那件粉色裙子早己破碎不堪。

身上布满青紫的瘀伤和狰狞的伤口,鲜血顺着她扭曲得不成形状的脚踝,一滴接着一滴。

精准地砸在司机的脸上,在他苍白的皮肤上映出点点猩红,像是来自地狱的审判印记。

她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女孩——林小碗,那个视频里最小的受害者。

绵绵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旧伤被牵动,钻心的疼痛却比不上心中翻涌的悲愤,她的身体微微颤抖,胸腔里仿佛有一团火在疯狂燃烧。

笙妄突然捂住耳朵,铁架台摇晃的吱呀声在脑海里炸开,紧接着是小女孩含混的求饶:“叔叔,放过我吧,我想爸爸妈妈,求求你了,她们还在等我回家。”

小女孩带着哭腔的声音里满是恐惧与无助,混着司机张狂的大笑:“哈哈听话,叔叔就送你回家。”

“不要!”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尖叫中,带着对死亡的恐惧和对生的渴望。

“阿!你敢咬我!”司机暴怒的吼声响起。

伴随着小女孩凄厉到极致的惨叫,那声音仿佛能穿透灵魂,让人不寒而栗。

随后,一切渐渐归于寂静,小女孩的声音越来越微弱,首至彻底消失,只留下令人窒息的沉默。

“畜生!”笙妄猛地冲向病床,司机却突然睁眼,挑衅地望着她:“美女警察,有人要打我。”

“笙妄,别脏了手。”绵绵快步上前,声音冷得像淬了冰。

司机听见绵绵的声音,浑身剧烈颤抖,却又强装镇定,喉结上下滚动:“你、你别过来,警察在这呢!”

他眼底的恐惧几乎要溢出来,却仍强撑着恶狠狠道:“有本事弄死我,反正我己经是死刑了,你能把我怎样?”

随着司机的话,漂浮在他头上的林小碗,表情变得更加狰狞恐怖。

绵绵死死攥住拳头,忍住恐惧,她不怕尸体,偏偏怕鬼:十二个家庭的噩梦,三条再也无法长大的生命,你以为一死就能抵消?”

司机突然发出一阵嘶哑的笑,血丝随着咳嗽溅在雪白床单上,像丑陋的花:“反正都要下地狱......我赚翻了!”

司机的话像一把钝刀,割开了季凝心中最沉重的伤疤,她刚抬起手,看了看身上的警服又放了下来。

她强忍住愤怒,眼前清晰地浮现出林小碗母亲的脸。

那位母亲跪在停尸间前,手里紧紧攥着女儿生前最爱的草莓发卡,眼神空洞得像一口枯井,嘴里反复念叨着:“我的碗碗,还没吃过夏天的第一颗草莓……”

另一位,街头举着寻人启事的父亲,纸张被无数次的泪水浸透、揉烂,他却仍在每一个路口徘徊,像一尊被绝望雕刻的石像。

还有那些被病痛折磨的姑娘,他们本该灿烂的人生,却被这双手硬生生拖进了黑暗。

监护仪的声音依旧单调地响着,而病床上凶手,却在用医疗设备维持着罪恶的生命。

季凝攥紧了病床的护栏,金属在她掌心发出轻微的呻吟,就像那些无声呐喊的灵魂。

她知道,此刻他们要做的,不是被愤怒吞噬,而是让每一笔血债都清清楚楚地摆在阳光下,让正义以最庄严的方式,告慰那些破碎的生命与家庭。

绵绵突然感觉脚踝一凉,低头看见自己的影子不知何时变成了小女孩的形状,她知道是白果,正在无声的安慰自己。

“走吧,先出去,他会交代的。”她深吸一口气,目光最后落在凶手头顶。

林小碗的魂魄仍在那里徘徊,空洞的眼神中凝结着未尽的执念,死死盯着这个夺走她生命的人。

三人走出病房时,走廊的日光灯管在头顶滋滋作响。

赵钰担忧地看着绵绵:“绵绵姐,你去休息吧,白哥和阿离在过两天就回来了。”

“嗯,那我俩先走了。”绵绵点点头,轻轻握住笙妄冰凉的手,指腹温柔地抚过她手背上凸起的青筋,试图驱散那刺骨的寒意。

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混着监护仪残留的滴答声,在她耳边不断回响。

风从消防通道的窗口灌进来,卷起走廊里几张病历单,那些纸张在空中翻飞,最终落在地上,像极了那些破碎家庭无声的哭泣。

电梯门合拢的刹那,金属轿厢发出一声沉闷的嗡鸣。

“笙妄,你又听见那些声音了。”绵绵轻声问道。

笙妄的瞳孔猛地收缩:“嗯...小女孩的哭喊,还有那个司机...”说到“司机”二字时,她的眼神瞬间变的凶狠。

“那是林小碗临终的声音,她的魂魄还在病房徘徊。”绵绵垂下眼眸,看着自己的影子,依然是小女孩的轮廓。

笙妄用没有缠石膏的手紧紧回握住她,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绵绵,你看到了...害怕吗?”

绵绵沉默片刻,眼中燃起愤怒的火焰:“有一点,但更多的是不甘,那么鲜活的生命。还没来得及绽放,就被无情碾碎...”

她只觉得喉咙里堵着团火,烧得疼,指尖无意识地收紧。

笙妄将她搂进怀里安慰,“绵绵,别想了,他逃不掉的。”

电梯停在19层,金属门缓缓滑开的瞬间,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深吸一口气,试图甩开阴霾。

“走,去见我姐!还记得约定吗?”

绵绵快步走向病房,从床头抓起购物袋,转身时眼底重新燃起光亮:“你没有家人,等你出院…”

她顿了顿,声音裹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就是你的家人。”

笙妄倚着门框,看着绵绵眼底的光亮,那些曾在午夜纠缠不休的哭喊声,此刻竟真的变得遥远。

小女孩凄厉的求救、混着狞笑的蛊惑,还有无数次在耳边呢喃的"跳下去吧",都被这道温暖的光渐渐驱散。

“不过有件事得记住。”绵绵突然凑近,“见到我姐,别提天台的事,还有我受伤的事情,回答不了的问题我来说。”

“好,听你的。”笙妄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她垂眸时掌心却悄悄攥紧了绵绵的衣角,

那是种近乎依赖的姿态,仿佛要将此刻的暖意都揉进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