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园,一处静室。
檀香袅袅,沈清舞素手抚琴,神情清冷如旧。
桌上的手机突兀地响起,打破了一室静谧。
来电显示,魏松。
“清舞丫头!”
电话刚一接通,魏松那中气十足的咆哮便穿透而来,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激动与狂热。
“老夫为你找到了你寻觅了十年的……知己!”
知己?
沈清舞抚琴的动作一顿,秀眉微蹙。
她寻的不是知己,是嵇康的魂,是《广陵散》的根。
魏老今天是怎么了?
“魏老,您别开玩笑了。”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疏离。
“我没开玩笑!”
魏松的声音急得像是要从电话里跳出来。
“立刻!马上!到我这来!你看到东西就明白了!”
“半小时内你要是不到,老夫就亲自把东西给你送上门!”
电话被“啪”地一声挂断。
沈清舞握着手机,愣在原地。
魏松在音乐界的地位泰山北斗,性情沉稳,何曾有过如此失态的模样?
她心中升起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波澜。
……
半小时后,沪海市音乐家协会。
沈清舞推门而入。
只见魏松正戴着老花镜,趴在桌上,像个守护稀世珍宝的巨龙,双手死死按着几张泛黄的宣纸。
他双目赤红,神情亢奋。
“丫头,你来了!快!看!”
魏松小心翼翼地,将那份曲谱推到沈清舞面前。
沈清舞的目光落了上去。
只一眼,她那古井无波的眸子里,骤然掀起惊涛骇浪!
这笔锋!
龙飞凤舞,狂放不羁!
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魏晋名士“何妨吟啸且徐行”的疏狂与傲骨!
她的心,猛地一跳!
再看内容。
那一个个音符,在她眼中不再是符号,而化作了金戈铁马,化作了刀光剑影!
那是嵇康临刑前的悲怆!
是竹林七贤对世俗王权的无声咆哮!
“这……这不可能!”
沈清舞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剧烈的颤抖,她伸出玉指,轻轻触碰着纸上的墨迹。
“这种‘轮指’的变奏,这种‘叠涓’的指法……早己失传千年!只在古籍中有过寥寥数笔的记载!”
“它不只是复原!”
魏松的声音激动到沙哑。
“它超越了复原!它让嵇康的魂,在今天,活了过来!”
沈清舞的呼吸变得急促。
她死死盯着曲谱,仿佛要将自己的灵魂都吸进去。
她穷尽十年心血,走遍名山大川,拜访无数名家,得到的都只是残篇断章。
而眼前这份,是完整的!
是活的!
是有灵魂的!
“谁?”
沈清舞猛地抬头,眼中迸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
“谱出此曲的人,是谁?!”
“不知道。”
魏松颓然摇头,脸上满是遗憾。
“匿名寄来的,没有留下任何信息。”
沈清舞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又升起一股更强烈的执念。
她深吸一口气,将曲谱郑重地捧在怀中。
“魏老,借您的‘焦尾’一用。”
“我来弹。”
……
协会内部的小型演奏厅。
台下只坐了寥寥数人,却都是华夏音乐界跺跺脚都要震三震的大师。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看着台上那道绝美的身影。
沈清舞端坐于古琴“焦尾”之后,闭上双眼。
当她再次睁开时,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不再是那个拒人千里的古典美人,而是一位即将踏上战场的、孤傲的绝世名士!
铮——!
第一个音符响起!
整个演奏厅的空气,瞬间凝固!
所有人的汗毛,都在这一刻倒竖起来!
琴声时而如怨如慕,如泣如诉,诉说着怀才不遇的悲愤。
时而又化作金戈铁甲,杀伐决断,展现出对王权的不屑与挑战!
台下的几位大师,早己听得如痴如醉。
有人激动得浑身发抖,有人老泪纵横!
他们听的不是曲!
是历史的回响!是风骨的再现!
而台上的沈清舞,早己人琴合一。
她仿佛看到了千年之前,那个白衣胜雪的身影,在刑场之上,顾盼日影,索琴而弹。
弹出了对这个污浊世间,最桀骜不驯的告别!
她懂了!
她全都懂了!
谱出此曲的人,与她有着完全相同的灵魂!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
全场死寂。
良久,一滴清泪,从沈清舞绝美的脸颊滑落。
不是悲伤,是寻得知己的,巨大喜悦!
“清舞……”
魏松颤抖着站起身,声音里充满了敬畏。
“此曲……当为神品!”
沈清舞缓缓抬起头,目光望向窗外,仿佛要穿透时空,看到那个神秘的谱曲人。
她朱唇轻启,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演奏厅,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虔诚与断定。
“魏老,您说错了。”
“谱此曲者,非凡人。”
“乃……谪仙人也。”
话音落下,满座皆惊!
当天,一则消息,如风暴般席卷了整个沪海市的上流圈层。
失传千年的《广陵散》完整神品曲谱现世!
而谱曲者,被沪海第一才女沈清舞,誉为——
“谪仙人”!
一时间,全城轰动!无数人开始疯狂打探,这位神秘的“谪仙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此刻,浦江之畔的顶层公寓内。
林枫放下手中的红茶,看着电视新闻里那张因激动而泛起潮红的绝美脸庞,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温澜站在他身后,眼中满是狂热的崇拜。
“主人,您……您创造了一个神话。”
“不。”
林枫的目光平静而深邃,仿佛洞穿了一切。
“我没有创造神话。”
“我只是,让一个孤单了千年的幽灵,重新开口说话了而己。”
棋盘己布。
天元落子。
猎物,即将主动上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