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幽蓝的魔火忽然剧烈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扭曲地投映在玄晶墙壁上。地渊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着腰间玉符,嗓音压得极低: "魔君可还记得……老夫曾与您商议的魔神复活大计?"
重苍瞳孔微缩,指节在玄玉扶手上叩出清脆声响。"自然记得。"他声音里淬着寒意,"若非为此,本君何至于险些丢了性命?"
地渊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佝偻的背脊像风中残烛般颤抖。当他再抬头时,眼中竟泛着可疑的水光:"只是眼下……出了些变故……"
"哦?"重苍指尖凝出一缕暗红魔气,在掌心缠绕成蛇形,"长老不妨首言。"
殿内魔火突然剧烈摇曳,将地渊那张布满皱纹的脸映得忽明忽暗。他枯瘦的手指紧紧攥住袖口,指节泛白,仿佛在进行某种艰难的抉择。
"老夫想......"他喉结滚动,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不如我们先复活魔帝重殇......魔君以为如何?"
"咔!"重苍瞳孔骤然收缩,玄玉扶手瞬间蔓延开蛛网般的裂痕。他猛地站起身,衣袍无风自动,寝殿西角的魔火同时爆燃三丈。"长老是说......复活父皇?"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碾出来般。
这个提议来得太过突然,重苍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撺掇上来。作为人子,他自然无法拒绝;可作为魔君,他敏锐地察觉到其中蹊跷。
但很快强压下心头震动,他沉声问道:"复活大典需要被复活者的本体灵物......父皇己逝千年,何来灵物可用?"
"有!"地渊突然抬头,浑浊的眼中迸发出异样的光彩,"就在魔君体内!"
"本君体内?"重苍不自觉地按住心口,满脸难以置信。
殿内魔火突然暗了一瞬,地渊枯槁的手指在虚空中划出一道血色符文。那符文悬停在重苍心口三寸之处,散发出诡异的脉动。
"魔君可曾疑惑过,"地渊的声音突然变得飘忽,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为何您能催动'双重暗域'——这门自上古时期就铭刻在魔帝骨血中的禁术?"
重苍的指尖无意识地抚过玄玉扶手,上面立刻凝结出一层细密的冰晶。这确实是他从未深思过的问题。当年父皇在幽魔殿亲自传授此术时,只说了一句"你注定要学"。
"本君以为……"他的声音不自觉地低了几分,"这是取得龙蛋必修之术。"
地渊突然发出沙哑的笑声,像是枯枝刮过墓碑:"那颗曾被供奉上祭坛的龙蛋……"他故意拖长音调,"可曾有过一丝生机?"
重苍的瞳孔猛地收缩。这正是他最大的心病——两位兄长时常在朝会上含沙射影地提起"死卵岂能化龙",魔域各部族也因此暗生异心。
"请长老明示。"重苍不自觉地挺首了脊背。
地渊的指尖突然刺入那道血色符文,一缕金红交缠的血丝被缓缓抽出。重苍顿时感到心口传来撕裂般的痛楚,那血丝竟与他血脉相连!
"看清楚了,魔君。"地渊将血丝举到灯下,只见其中流转着细密的暗金纹路,"正是魔帝当年强行将自己的心头血注入您魔丹所致。"
重苍的呼吸突然停滞。他想起千万年前那个雨夜,父皇突然将他召至幽魔殿,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冰冷的指尖点在他胸口。当时他只感到一阵剧痛,却不知……
"陛下早就知道……"地渊的声音突然哽咽,"知道您会是他最出色的继承人。那些年在众人面前的苛责,不过是为了……"
重苍猛地转身,玄色衣袖在空气中划出凌厉的弧度。他不需要再听下去了。那些深夜的单独指点,那些看似严厉实则暗藏关怀的训诫,那些只有他才能获得的秘传……所有的疑惑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
"准备大典吧。"他的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需要心头血,尽管来取。"
地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色,枯瘦的手指在袖中暗暗掐了个诀。他躬身行礼时,白发垂落遮住了眼底的算计:"老夫这就去准备复活大典所需之物。"
重苍虚弱地靠在玄玉榻上,脸色苍白如纸。他轻咳两声,指尖无力地摆了摆:"去吧……本君还需……再调息片刻……"声音气若游丝,仿佛随时都会断绝。
待殿门缓缓闭合,地渊佝偻的背影消失在门外长廊的阴影中,重苍原本涣散的眼神瞬间凝聚如刀。他无声地从榻上飘然而起,足尖点地时连一粒尘埃都未惊动。玄色衣袍在起身时如流水般拂过地面,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地渊绝不会想到,此刻他眼中那个"虚弱不堪"的魔君,正如一抹没有实体的幽魂,悄无声息地尾随在他身后三丈之处。重苍的每一步都精准地踏在地渊留下的脚印上,连最细微的魔气波动都被完美隐藏。
而地渊浑然不觉,正快步走向关押琼洛与旭煜的方向......
幽暗的密室中,琼洛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慢慢苏醒过来。她缓缓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石壁上跳动的磷火。喉间泛起一丝腥甜,她这才意识到嘴角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
"旭煜...?"
她艰难地支起身子,冰冷的石板透过单薄衣衫传来刺骨寒意。身旁的旭煜面如死灰,眉心处一道暗绿色的毒纹正缓缓扩散。琼洛伸手轻拍他的面颊,触手却是一片滚烫,"醒醒……"声音嘶哑得连自己都觉陌生,“不好……”
她指尖凝聚起莹绿色的药灵,却在触及旭煜心口的瞬间被毒纹浊伤。琼洛闷哼一声,看着自己的指尖迅速泛起不祥的青灰色。看来旭煜的状况比她想象的更为糟糕——地渊不仅催发了幽蜇之毒,更将自己的魔力融入了毒性之中。
密室顶端的冷凝水一滴一滴落下,在寂静中发出令人心颤的声响。琼洛咬破舌尖,以精血为引强行催动本命药灵。她掌心浮现出琼花状的光纹,轻轻按在旭煜心口。光纹与毒纹接触的瞬间,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
"撑住……"她额角渗出细密汗珠,感受到自己的灵力正在被毒素疯狂吞噬,"我绝不会……让你死在这里……"
琼花光纹渐渐黯淡,但旭煜眉心的毒纹总算停止了扩散。琼洛脱力地靠在石壁上,宽慰着擦去唇边新溢出的鲜血,在黑暗中握紧了旭煜冰凉的手。
突然,她耳尖微动,远处传来机关齿轮咬合的声响,在死寂的密室里格外刺耳。琼洛猛地抬头,看见密壁上隐藏的门缝正渗出诡异的红光。
"啪嗒——"
沉重的密门缓缓移开,带着陈年血锈的摩擦声。阴冷的浊气裹挟着腐朽的味道扑面而来,地渊佝偻的身影被门外跳动的幽火拉得忽长忽短,琼洛下意识地挡在旭煜身前。
"公主倒是醒得及时。"地渊咧开嘴,露出参差不齐的牙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