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的空气骤然凝滞，鎏金香炉升起的青烟都仿佛凝固。天帝指节叩在龙纹案几上的声响，让所有人心头一颤。
"千辰神君，"天帝的声音裹着冰碴，"重苍逃脱之时，你当真去过浣衣司？"
千辰素色衣摆铺开在白玉阶前，指节因攥得太紧而发白："臣从未——"
"老臣有证！"泰都老君突然截断话头，广袖一挥。殿门应声而开，名叫百叶的仙侍垂首碎步而入，衣角还沾着未化的夜露。
"小仙亲眼所见，"百叶的嗓音像被碾碎的枯叶，"千辰神君亥时三刻携衣离开……"
"荒谬！"千辰猛然抬头，却见百叶刻意偏头避开他的视线。殿角铜鹤灯台的火光突然爆了个灯花，在他脸上投下跳动的阴影。
"且慢。"旭煜突然横跨半步，腰间玉珏与佩剑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百叶仙侍既说亲眼所见，可有留意到他当时出示的玉牌？"
百叶的睫毛剧烈颤动起来："当、当时夜色己深……等小仙发觉，千辰神君己然远去，还走反了方向。"
铜鹤灯台又爆开一串火星，这次照亮了泰都老君骤然绷紧的下颌。
"哦？"旭煜修长的手指忽然悬停在玉珏之上，指腹着上面流转的缠枝纹，"天规第七条，无令不得擅取神官衣物。"他声音陡然转冷，"百叶仙侍竟连验看玉牌这等要务都忘了？"
百叶的额头渗出细汗，袖口不自觉地擦了擦："小仙……小仙……"
"还有，"旭煜突然逼近一步，靴底踏在玉砖上发出沉闷回响，"你说他走反了方向？千辰在天界当值千年，会认不得浣衣司的路？"
殿角铜鹤灯台再次"砰"地爆出一簇火星，惊得百叶浑身一颤。他眼神飘忽，声音越来越低："那人……走路时左肩一耸一耸的，像……像提线木偶……"
千辰瞳孔骤缩，正要开口，却被旭煜一个眼神制止。旭煜转身面向天帝，广袖带起一阵凉风："陛下明鉴，这分明是魔界傀儡术的特征。千辰神君素来仪态端方，怎会……"
泰都老君突然冷笑打断："空口无凭！那魔人现在何处？"
"老君何必着急？"旭煜广袖轻扬，一枚寒冰凝成的留影珠滚落殿中。冰珠触地瞬间绽开万千光点，在空中交织成昨夜景象——千辰的掌心精准击中重苍后颈，而他倒地时左肩恰在诡异地抽搐。
"老君且看，"旭煜指尖轻点幻影中抽搐的身影，"这般情状，与百叶所言可对得上？"冰晶折射的光在他眼底凝成两点寒星。
泰都老君踉跄后退半步，鹤发下的面容骤然灰败："竟是……重苍亲自……"
"啪——"天帝掌下的龙纹案几突然裂开一道细纹。九旒冕垂珠碰撞声中，旭煜单膝砸地的声响犹如惊雷。玄铁护腕与地砖相击迸出火星，他抬头时，眉间神纹己燃起赤金光芒："臣愿以神格替千辰神君担保，亲自看守重苍。"
殿外恰有惊雷滚过，天帝的影子在盘龙柱上蜿蜒："好。旭煜你既以神格作保……若成，千辰神君官复原职；若败……"雷火突然浮现出诛仙台上血淋淋的刑架，其中惨叫的正是上个失职神君的残魂。
泰都老君见状瞳孔骤缩，"老臣……谨遵法旨。"他躬身时，袖中传讯玉符己碎成齑粉。
当夜子时，旭煜将重苍押解至北天最荒凉的"坠星巅"。此处漂浮着上古大战破碎的星骸，连月光都被扭曲成诡异的青色。他咬破舌尖喷出的本命精血，在虚空中绘出九重禁制，每一笔都引得巅底传来怨魂哭嚎。
千辰沉默地站在三丈外，手中水月剑映出结界金光。他们都知道，这场赌局押上的不仅仅是官位，更是千万年修得的神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