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昊苍的话如一记惊雷炸在李水香耳畔,她瞳孔剧烈震颤,呼吸几乎停滞。
大梁律法,谋杀罪,重则绞刑,轻则杖一百,徒三年。
李水香养得娇弱,那身子骨根本受不住一百杖责。
再说,她是女子,要在官府刑房被男衙役打板子,脱下亵裤,血肉模糊。
即便没被板子打断气,她也会羞愧而死。
交给官府,按律法处置,她只有死路一条。
“太子殿下,我对您忠心耿耿!可惜您识人不清,认人不明,把一个鬼……唔”她歇斯底里地狂喊,然后嘴又被破抹布堵上了。
小忠子一摆手,侍卫立即将李水香拖走了,呜咽声很快消失。
匆忙赶来的李管家站在人群后,浑身冰冷。
他这个女儿平时是娇惯了些,任性了些,可他万万想不到,女儿竟会做出如此出格的事。
害人性命,算计奉仪,对太子殿下出言不逊……
李管家眼眸深沉,默默摇头,没救了,这个女儿没救了。
他舍不得这个女儿,但他还有其他儿女家人,父母尚在,他不能为了一个女儿,赔上一家老小的性命。
李管家扑通跪下,颤巍巍跪步上前,老泪纵横,“主子,奴才教女无方,愧对主子恩德。”
齐昊苍冷眸看他。
“孤记得,上次她污蔑奉仪,应按府规处罚,可孤看她上蹦下跳,来去自由得很呢。”
李管家脸色极差,额头渗出冷汗,声音抖得不成调。
“奴才,奴才放纵小女,让小女一错再错,奴才自知有罪,奴才没什么好辩驳的,还请主子从重发落。”
他知道在齐昊苍面前求情没用,还是首接认罪比较好。
李管家面灰如土,深深叩头。
齐昊苍微微叹息,道:
“对于此事,李管家难辞其咎,可你年事己高,又失了女儿,孤不忍苛责。”
他思忖片刻,道:“柳州山清水秀,气候宜人,最适合养老,孤在柳州有个园子,李管家就去那园子养老去吧。”
“孤也不忍你骨肉分离,你的家人便随你一同前往吧。”
这是将李管家一家“流放”外地了。
李管家额头触碰冰冷的青石砖地面,寒冷彻骨,可他却轻舒一口气,心稍安。
去柳州就去柳州吧。
给太子殿下守园子,那他一家还是太子府的人,总比全家老小被齐刷刷卖出去强啊。
再说了,当管家这些年,他手里攒下不少银钱,到柳州也不用过清贫日子,他还能供孙子读书,若有朝一日,主子想起他们一家了,他家还有人能为主子办事。
“老奴谢殿下恩典。”李管家知足了。
齐昊苍轻嗯一声,“明日就启程,你回去准备吧。”
李管家又是深深一拜,弓着背,抹着眼泪走了。
王梦儿缩在那名年少道士身后,她慌得不行,只想逃走。
可她身后站着一圈仆从,她若逃走,必然会惊动人群,然后被齐昊苍发现。
她只能畏畏缩缩地躲在道士身后,希望齐昊苍看不见她,想不起她,让她能毫发无损地回拾翠庭。
她发誓,回到拾翠庭后,她再也不会出门了,再也不会搞事情了。
“女缘主,你躲贫道身后干什么?”年少道士清澈的嗓音响起,然后他往旁边一躲,首接将王梦儿暴露在齐昊苍眼前。
因着年少道士的话,众人的目光都落在王梦儿身上。
王梦儿讪讪一笑,低着头,左手手指揪右手手指,闷闷地不敢说话。
江冰玉唇角噙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今日李水香和王梦儿可以一起解决掉,真是痛快,她唇角笑意越来越浓。
“王姑娘,青山观两位道长是你请来的?”她的声音极柔,淡如微风,却让王梦儿猛地一抖。
王梦儿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手指都捏红了,慌乱解释道:
“我,我是身体不舒服,怀疑是被不干净的东西冲撞了,才让李水香她去青山观请道长过来的。”
“我是被她利用了,我只想让道长看看我的院子,我不知道李水香她,她想害你……”
明眼人都知道她跟李水香是一伙的,请青山观道士来府上做法事,没有几百两银子,是请不来的。
李水香一个婢女哪来的百两银子,只能是她给的。
所以她越说越心虚,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如蚊蝇哼叫。
经过一番折腾,齐昊苍己彻底失了耐心。
他不介意将王梦儿当闲人养在府里,但若这个闲人心里不安分,意图在他府里惹是生非,煽风点火,那就别怪他容不下了。
齐昊苍略带不耐,瞥向王梦儿,冷声道:“你回去吧。”
王梦儿面露喜色,“谢殿下,民女,民女立刻回拾翠庭。”
“是让你回湖州,明日孤就安排人送你回去。”齐昊苍叹口气。
王梦儿的家就在湖州人。
“湖,湖州……”王梦儿呆住了,太子要送她回家。
完蛋了。
她入太子府没几天,跟太子只见过两次面,她学得手段都没来及用呢……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家,家里主母,还有其他姨娘,姐妹定是要笑话她的。
她连议亲都不好议了。
王梦儿即刻泪眼朦胧。
“殿下,民女真的是被那李水香利用了,她做的事,民女都不知情的,民女说的都是真的,民女冤枉啊……”
见齐昊苍不为所动,她又苦苦哀求,“殿下,民女走之前,想入宫拜别皇后娘娘。”
她想求皇后娘娘将她留下,求皇后娘娘准她入宫做女官。
做女官有品阶,有俸禄,可以在皇后娘娘身边做事,极风光。
比回家被后院那帮女人嘲笑强多了。
齐昊苍无奈地摇了摇头。
江冰玉看了看齐昊苍的表情,淡笑着对王梦儿道:“王姑娘,皇后娘娘是极聪慧的人,她不会留你在身边做事的。”
王梦儿一下红了脸,她没想到自己的算计被人轻易看穿。
“玉儿,天凉了,咱们还是早点回去吧。”齐昊苍再不看她。
他眉眼低垂,将江冰玉轻拉入怀,“今日,孤让你受委屈了,回去孤好好补偿你。”
他俊逸眉眼染上丝丝柔情,任谁看了都要动心。
江冰玉为原主报了仇,这后院也没了一个处心积虑跟她争夫君的女人,她心中畅快。
“好。”她靠在齐昊苍胸膛,纤细手指把玩着披风系带,仰头端视男子好看的眉眼,心疼道:“三日不见,爷都瘦了。”
这两人卿卿我我,旁若无人。
下人都低着头,不好意思看,王梦儿一脸惨白,怔怔地看着两人,心中又悔又怨。
小忠子一扭头,正看见王梦儿痴痴地发呆。
他向管事嬷嬷使了一个眼色,指着王梦儿,然后挥了挥手。
管事嬷嬷会意,派了两个强壮婆子过去,首接将人带回拾翠庭软禁了起来,院门上了锁,只等明日启程。
“咳”一声轻咳打破甜蜜气氛。
“殿下,贫道有句话要讲。”年少道士向前一步。
他长得俊美,眼眸清澈,气质出尘。
不知道为什么,齐昊苍看着年少道士那张唇红齿白,眉清目秀的脸就觉得不舒服。
这道士看上去不过十六七的年纪,跟他怀里的美人一样的年纪。
年轻又俊美。
齐昊苍眸光微沉,心中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危机感,他拥着江冰玉的手臂用了力,将人紧紧箍在怀中。
“道长有何见解?”他冷声问。
年少道士一笑,坦荡明亮,如霁月光风。
“贫道观贵府上空气象,发现紫气环绕,此乃吉兆,不日殿下府内将有喜事发生。”
他顿了片刻,轻瞟江冰玉一眼,才继续道:“方才贫道算了一下,应是弄珮之喜。”
话音落,江冰玉脸颊一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