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六,发蒙,利用刑人,用说桎梏,以往吝

枷锁与新生

深秋的灵谷笼罩在薄雾中,阿瑶蹲在溪边刷洗药罐,忽然被远处传来的争吵声惊动。她踮脚望去,只见村口聚集着十几人,小虎正攥着个灰衣少年的衣领,将他抵在老槐树上:"偷东西的贼还敢来灵谷?"

灰衣少年脖颈处的枷锁随着挣扎发出刺耳声响,他脸上还带着未愈的伤痕,却梗着脖子反驳:"我只拿了半块饼!再不吃饭...我弟弟就要饿死了!"人群中响起窃窃私语,刘婶摇头叹息:"这孩子看着可怜,可偷东西就是不对。"

"都住手!"逸尘分开人群,青衫在风中扬起。他注意到少年枷锁上刻着"囚"字,显然是从牢狱中逃出的。少年见他手中书卷,突然跪了下来:"先生!我听说灵谷有位学问人,求您教我识字!我...我愿意用劳力抵债!"

阿瑶捧着药罐挤到前面,她看见少年破旧的衣襟下露出半张泛黄的纸,上面歪歪扭扭画着奇怪的符号。逸尘蹲下身仔细查看,脸色骤然凝重:"这是通缉令上的密文,你弟弟...是不是叫小石头?"

少年浑身颤抖,眼泪砸在青石板上:"官兵说他得了瘟疫,要送去北山焚尸!可我摸着他还有气...先生,求您救救他!"阿瑶被少年的哭声刺痛,她扯了扯逸尘的衣袖:"我们学过的医书里,不是有治发热的方子吗?"

这时,村长拄着拐杖走来,浑浊的眼睛盯着少年的枷锁:"按村规,偷东西要打二十板子。但...若是能解开这枷锁,倒可饶你一次。"他从袖中摸出把锈迹斑斑的钥匙,"这钥匙断了齿,十年没人能打开。"

灰衣少年扑过去抢钥匙,却被小虎拦住:"就你这小毛贼还能开锁?别浪费时间!"阿瑶突然想起逸尘教过的机关术,她捡起地上的树枝,在泥土上画出锁芯结构:"或许可以用细铁丝勾住断齿,像这样..."

"让我试试!"少年夺过阿瑶手中的铁丝,指尖灵活地探入锁孔。随着"咔嗒"一声脆响,沉重的枷锁落地,惊飞了槐树上的寒鸦。人群发出惊呼,刘婶啧啧称奇:"这丫头和外乡人待久了,竟有这般本事。"

逸尘看着少年手腕上的血痕,解下自己的布条为他包扎:"你叫什么名字?"少年望着地上的枷锁,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我...我叫阿野。"他突然对着阿瑶和逸尘重重磕头,"求二位教我本事,我想救弟弟,也想...不再被人当贼。"

当晚,阿瑶在油灯下翻找医书,小虎气呼呼地闯进来:"你真要教那小偷?万一他又..."话没说完,阿瑶将《瘟疫论》拍在桌上:"逸尘说过,'发蒙,利用刑人',阿野就像蒙昧未开的璞玉,若不引导,才真会走上邪路。"

第二天清晨,阿瑶在药圃发现了阿野。他正笨拙地给草药除草,见她过来,慌忙藏起手背——那里被荆棘划出了血痕。"这些是止血的三七。"阿瑶摘下叶片揉碎敷在他伤口,"以后认不清草药,就来问我。"

随着日子推移,灵谷渐渐接纳了阿野。他跟着逸尘学习识字,帮阿瑶辨认草药,甚至用机关术改良了村里的水车。但每当提到北山,他眼底的焦虑就怎么也藏不住。

冬至前夜,一场暴雪突袭灵谷。阿野在柴房整理药材时,听见门外传来官兵的马蹄声。他躲在窗后,看见陆捕头正和村长交谈:"上头有令,要彻查逃犯。听说你们村收留了个戴枷锁的?"

阿瑶刚巧路过,她故意将装满草药的竹筐打翻,药香顿时弥漫开来。"官爷,这是治风寒的药。"她指着陆捕头发红的鼻头,"您这症状,用紫苏配生姜..."话未说完,阿野突然从柴房冲出,抓住陆捕头的手腕:"我弟弟还活着对不对?北山根本不是焚尸场!"

陆捕头脸色骤变,反手要抓阿野。逸尘及时出现,将阿野护在身后:"陆捕头,阿野弟弟的事,我们愿随你去北山查个清楚。"他展开袖中密信,"这是刺史大人的手谕。"

在通往北山的山道上,阿野攥着阿瑶给的驱寒药丸,掌心全是汗。小虎扛着猎弓走在他身边,嘴上还不饶人:"别以为我就信你了,要是敢耍花样..."话没说完,前方传来孩子微弱的哭声。

阿野发疯般冲过去,在破庙里找到了蜷缩在草堆里的小石头。孩子额头滚烫,却还紧紧攥着半块硬饼。"是斑疹伤寒!"阿瑶立刻取出银针施针,"阿野,去采艾草和柴胡!"

陆捕头看着忙碌的众人,突然摘下腰间令牌:"实不相瞒,北山是朝廷秘密设立的隔离所。但药材短缺...你们若能救治这些孩子,我愿为阿野作证,洗脱罪名。"

当第一缕阳光照进破庙时,阿野握着弟弟逐渐转暖的小手,泣不成声。他转身对逸尘和阿瑶跪下:"我终于明白,真正的枷锁不是铁链,是蒙昧的心。若不嫌弃,我愿一辈子留在灵谷,做个有用的人。"

开春时,灵谷学堂正式开课。阿瑶站在新立的石碑前,看着阿野教孩子们辨认草药。石碑上刻着"发蒙,利用刑人",旁边还有她亲手补上的小字:"破桎梏者,先破心障。"远处传来小虎的笑骂声,他正带着少年们练习射箭。

逸尘走到她身边,将一卷新抄的医书递给她。阿瑶接过书,腕间的银铃与书页上的墨香交织,在春风中奏响新生的乐章。而阿野脖颈处的枷锁痕迹,早己化作激励自己前行的勋章,见证着蒙昧消散后的璀璨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