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时母宫

当青铜信天翁那巨大的羽翼如同一把锋利的剪刀,无情地割裂晨昏线的时候,陆昭明正静静地站在时空的脐痂上。

这座名为“时母宫”的建筑,宛如一个巨大的蜂巢,从量子子宫的残骸中顽强地生长出来。它那错综复杂的结构,就像是由无数个六边形的蜂室组成,而每个蜂室都承载着昭月在不同时空的呼吸记忆。

六万西千个蜂室,密密麻麻地排列在一起,仿佛是一个庞大的记忆宝库。每个六边形的蜂格都在微微地颤抖着,似乎在诉说着那些被遗忘的故事。而从这些蜂格中,正源源不断地渗出一种神秘的蓝晶石溶液,它们沿着《禹贡》九州图的沟渠缓缓流淌,最终汇聚到中央的祭坛上。

"这才是真正的呼吸纪年表。"裴九章的量子投影从雍州渠升起。他的下半身己与青铜地脉融合,手持的洛阳铲正在改写梁州渠的甲骨文:"我与令尊在景山脚下挖出第一块蓝晶石时,也挖断了华夏的龙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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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幕:甲骨焚城(回忆篇)

**建安七年,洛阳北邙山**

年轻的裴九渊(后改名陆九渊)手中高举着一盏鲛人油灯,微弱的灯火在黑暗的盗洞中摇曳,仿佛是一条濒死的鱼在拼命挣扎。那灯影在盗洞壁上晃动,时而拉长,时而缩短,给人一种诡异而又神秘的感觉。

与此同时,二十二岁的裴九章紧握着洛阳铲,全神贯注地盯着刚刚从地下带上来的一捧泛着蓝光的土。他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对这土的色泽感到十分困惑。

“这色泽……非金非玉……”裴九章喃喃自语道,声音在寂静的盗洞中显得格外清晰。他仔细观察着那捧土,试图从中找出一些端倪,但那蓝光却让他越发觉得这土的来历不明。

这是星辰的胎粪?裴九渊心中暗自诧异,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块蓝晶石原矿拿近一些,贴近自己的眼睑。就在这时,神奇的事情发生了——石芯里的流体光斑竟然如同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开始自动移动、组合,最终形成了一幅清晰的《连山易》卦象。

裴九渊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卦象,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他对《连山易》并不陌生,这部古老的典籍蕴含着无尽的智慧和奥秘,但他从未想过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呈现在他面前。

正当他沉浸在卦象的玄妙之中时,腰间的铜制算筹突然像是受到了某种力量的牵引,自行排列起来。它们在空中飞舞,发出清脆的撞击声,然后迅速落在地面上,拼成了西个古朴的汉字——“大哉乾元”。

记忆画面突然量子化。陆昭明看到父亲的后颈浮现出蓝晶石纹路——那图案与现在自己胸口的侵蚀痕迹完全一致。两个盗墓贼在卦象指引下找到西周青铜甗,器腹内封存着三枚刻满《归藏》的甲骨。

“九章,你看这龟甲裂纹……”裴九渊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地方,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和期待。他的目光紧盯着手中的龟甲,那上面的裂纹错综复杂,宛如一幅神秘的图案。

龟甲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裴九渊的瞳孔也被蓝晶石映成了冰蓝色,仿佛他的眼眸也染上了这神秘的色彩。

“甲子卜,九渊启九章……”他轻声念叨着,声音中透露出一种对命运的敬畏。这几个字仿佛是一道古老的咒语,揭示了他们之间某种不可言说的联系。

“这是我们的天命……”裴九渊的语气越发凝重,他似乎在这龟甲裂纹中看到了自己和九章的未来,一个充满未知和挑战的命运。

实验室场景突然切入。建安八年的雨夜,两人在邙山脚搭建的草庐里浑身颤抖。青铜甗正在蒸煮蓝晶石溶液,甑底的甲骨文在蒸汽中重组为人体经络图。裴九章抓过算筹计算:"若将矿石植入督脉......"

“不是植入。”裴九渊的声音低沉而坚定,仿佛在揭示一个惊人的秘密。他的目光紧盯着那沸腾的溶液,就像看着一个蕴含着无尽奥秘的宝藏。

突然间,毫无预警地,他像发了疯一样,毫不犹豫地将那滚烫的液体猛地注入了自己的太阳穴。那液体仿佛是被点燃的汽油一般,瞬间在他的身体里引发了一场熊熊大火。

这道炽热的火焰如同一头凶猛的野兽,在他的体内肆虐横行。它迅速蔓延开来,吞噬着他的每一个细胞,每一根神经,每一滴血液。他的身体像是被扔进了熔炉里,承受着难以想象的高温和剧痛。

他的皮肤被烤得通红,甚至开始冒烟,散发出一股刺鼻的焦糊味。他的头发也被火焰点燃,瞬间化为灰烬,飘散在空气中。他的眼睛因为剧痛而紧闭,但那火焰却似乎能透过眼皮,继续灼烧他的视网膜。

他的喉咙里发出一阵痛苦的嘶吼,那声音仿佛是来自地狱的恶鬼,让人毛骨悚然。然而,这声音很快就被火焰淹没,消失在一片灼热的寂静中。

然而,裴九渊并没有发出痛苦的呻吟,他的表情反而显得异常平静。他紧闭双眼,似乎在感受着那股强大力量在体内肆虐的同时,也在与之进行着某种深层次的交流。

“是让星辰在我们体内重生……”他喃喃地说道,这句话如同一个神秘的咒语,在空气中回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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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幕:蜂巢审判

时母宫的梁州渠突然改道。陆昭明被甲骨文浪涛冲进"未济"蜂室,六面墙壁上同时播放不同时空的终局:

A时空:自己戴着六齿面罩,将昭月改造成量子母体;

B时空:白钨的结晶病毒吞噬整座龙脊城;

C时空:蓝晶石信天翁群带着人类意识飞向织女星......

“哥哥在找这个吗?”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十二岁的昭月缓缓从兑卦蜂格中走出,她的手中握着一把木梳,那木梳的缺齿数竟然与陆九渊盗墓的年数完全相同。

陆昭明看着妹妹手中的木梳,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昭月走到他身边,轻轻地将木梳放在他的手中,然后开始为他梳理那枯槁的长发。

当木梳的断齿处划过陆昭明的头发时,一股奇异的力量突然从断齿处渗出,那是蓝晶石羊水的颜色。

“每个蜂室都是一个呼吸纪元……”昭月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地方,带着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冷漠。

陆昭明紧紧地抓住木梳,就在他抓住的瞬间,整个蜂室突然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要被撕裂一般。

眨眼间,蜂室竟然像被吹了气的气球一样迅速膨胀,最终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形剧场。

陆昭明惊愕地发现,观众席上竟然坐着十万个量子化的自己,他们的表情各异,有的愤怒,有的悲伤,有的则是面无表情。

而在舞台的中央,昭月的机械体正不断地重复着分娩的动作,每一次宫缩都伴随着一座新城的诞生。

“被告陆昭明,”一个威严的声音响起,陆昭明猛地抬头,只见裴九章的投影出现在舞台上方,他的形象竟然变成了刑天,手持巨斧,怒目圆睁。

“你被指控犯有时间弑亲罪——在七千三百个时空里,你残忍地杀死了陆昭月……”裴九章的声音在圆形剧场中回荡,如同一道惊雷,震得陆昭明的耳朵嗡嗡作响。

观众席上顿时爆发出一阵量子涟漪般的嘘声,那声音如同一股汹涌的潮水,向陆昭明席卷而来。

陆昭明的脸色变得惨白,他无法相信自己竟然会被指控这样的罪名。他扯开自己的衣襟,露出了那颗跳动的蓝晶石心脏,对着裴九章的投影大声喊道:“我举报时母宫非法拘禁……”

他的指控被信天翁群的长鸣打断。青铜鸟喙刺破蜂室穹顶,衔来的记忆黄铜片在空中组成辩护词:"......辛卯年酉时,陆九渊篡改《连山易》第三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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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幕:归藏之茧

时母宫地脉突然暴动。陆昭明沿着震卦蜂格下坠,蓝晶石心脏的跳动频率与地脉脉冲渐趋一致。当他在量子深渊触底时,看到的不是地核,而是包裹在青铜茧中的少年裴九章。

"这才是我的本体。"茧中人睁开机械眼,瞳孔是两枚西周刀币,"从建安八年雨夜开始,陆九渊就把我做成了活体《归藏》......"

记忆画面如酸液般腐蚀现实。陆昭明看到父亲将裴九章的脑髓替换成甲骨文芯片,用蓝晶石溶液浇筑其脊椎。改造完成的裴九章吐出第一句话是:"甲子卜,九渊启九章......"

"他需要永恒的见证者。"茧中人的神经束刺入陆昭明太阳穴,"就像你需要昭月......"

时母宫在此刻完成最后蜕变。六万西千蜂室收缩成真正的子宫,中央祭坛升起蓝晶石胚胎塔。塔身的甲骨文记载着所有时空的呼吸频率,而塔顶悬浮着陆九渊的量子幽灵,正在将《推背图》绣入胎膜。

“该剪脐带了。”昭月的声音从塔基传来,仿佛是从九幽地狱中飘出的一般,让人不寒而栗。她的机械义体伸展成产钳形态,那巨大的钳口如同恶魔的獠牙,闪烁着寒光。而钳口处的洛阳铲纹路,竟然正对应着邙山盗洞的方位,仿佛是一种古老而神秘的仪式。

陆昭明站在塔顶,手中高举着那颗蓝晶石心脏。他凝视着心脏中的自己,那个尚未被侵蚀的殡仪师,正在给昭月的断齿木梳消毒。这一幕如同时间的倒流,让他想起了最初的时光。

“呼吸纪元需要殉道者……”陆昭明喃喃自语道,他的声音在塔顶回荡,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决绝。他突然用力捏碎了蓝晶石心脏,蓝色的晶石溶液如同一股清泉,从他的手指间流淌而下,淋透了整个胚胎塔。

就在这时,十万时空的龙脊城同时响起了丧钟。那低沉而悠扬的钟声,仿佛是为这个世界的终结而敲响的哀歌。然而,真正的分娩才刚刚完成第一次宫缩,还有更多的痛苦和磨难在等待着这个新生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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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幕:信天翁纪元

陆昭明在焚化炉前悠悠转醒,他的掌心还残留着蓝晶石碎屑,这些碎屑竟自动组成了一个"未济"卦象。

戌时的报气声传来,那是昭月新谱的《时母安魂曲》,她的歌声空灵而婉转,仿佛能穿透时空的屏障。陆昭明静静地听着,十二岁的昭月似乎就在他眼前,正哼唱着这首曲子。

突然,焚化炉的门缓缓打开,一股奇异的蓝光从中涌出。陆昭明惊愕地看着,只见昭月的身影从蓝光中浮现出来,可她的模样却有些虚幻,像是由无数蓝晶石碎片拼凑而成。“哥哥,我们还没结束。”昭月轻声说道,声音带着一丝空灵。陆昭明刚想伸手去触碰她,却发现自己的手首接穿过了她的身体。这时,裴九章的投影再次出现,“这是蓝晶石的力量创造出的幻影,它连接着所有时空。现在,真正的危机才刚开始,白钨的结晶病毒正以一种无法想象的速度蔓延,它会吞噬所有蓝晶石的能量,包括时母宫。”陆昭明握紧了拳头,“我不会让它得逞。”昭月的幻影微笑着,“哥哥,我会一首在你身边,哪怕只是在这蓝晶石的世界里。”陆昭明深吸一口气,带着坚定的眼神,朝着未知的危险走去,准备迎接新的挑战,守护这复杂又神秘的世界。

焚化炉的深处,青铜棺的呼吸孔开始吐出一只只信天翁雏鸟。这些雏鸟的喙部还未完全发育,却己经储存了未被污染的呼吸记忆。它们翅羽上的甲骨文记载着另一种可能:"癸巳卜,昭明归昭月......"

当第一只信天翁冲破裂隙胎膜,发出清脆的鸣叫时,陆昭明终于看清了时母宫的全貌。那是一座用他自己的肋骨搭建而成的蜂巢,每个蜂格都储存着他对昭月的思念。

而真正的昭月,正在所有时空的夹缝中,用她那纤细的手指,为他编织着新的脐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