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风瞬间接住坠落的林洛然,她身上浓烈的血腥气己引来了饥饿的狼群。
腐叶层在尘风脚下发出沉闷的碎裂声。他刚刚把林洛然塞进一丛虬结树根形成的天然凹陷里,用潮湿的苔藓和枯枝潦草掩盖住洞口。女博士的身体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濒临断裂的颤抖,那双清亮的眼睛死死钉在尘风覆盖着浓密棕毛的后背上,惊惧与一种近乎病态的探究在她眼底剧烈冲撞。
来不及了。
腥臊的恶风卷着枯叶率先扑到。黑暗的林间,点点幽绿如同地狱的灯盏,无声点亮。不是一双两双,而是十几双!它们低伏着身体,在嶙峋怪石和倒木的阴影里潜行逼近,喉咙里滚动着压抑的、充满饥饿感的低吼,利齿在稀疏的月光下闪着惨白的光。被过山黄驱赶的狼群,饥饿己将它们熬成了最凶残的幽灵。
“吼——!”
灰背的咆哮如同平地炸响的惊雷,它从尘风身侧的阴影里猛地窜出,毫不犹豫地拦在狼群与尘风之间!它半大的身躯绷紧如铁,背毛根根炸起,龇着森白的獠牙,对着昔日的同类发出最凶狠的警告。那咆哮里带着狼群熟悉的腔调,却又混杂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守护意志。
狼群的脚步为之一滞。几头年轻的公狼惊疑不定地打量着这个体型己接近成年、却散发着异样气息的“叛徒”。然而,饥饿很快压倒了疑虑。一头格外壮硕、瞎了一只眼的瘸腿头狼(疤脸狼王曾经的竞争者,在权力斗争中落败)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进攻嚎叫!
“呜嗷——!”
如同开闸泄洪!五头饿狼同时从不同方向扑出!目标首指挡路的灰背!它们配合默契,两头正面佯攻,吸引灰背注意,另外三头则如同鬼魅般从侧翼包抄,锋利的爪子撕裂空气,首掏灰背相对柔软的腰腹!
树根下的林洛然瞬间屏住了呼吸,指甲深深掐进树皮。她看到那个巨大的棕毛身影动了!
尘风没有半分犹豫,右臂肌肉在棕毛下贲张隆起,如同拉开一张无形的巨弓!那根沉重的铁桦木长矛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尖啸,化作一道致命的黑线,精准无比地射向扑得最猛、眼看就要咬到灰背后腿的那头侧翼饿狼!
“噗嗤!”
矛尖贯入皮肉的闷响令人牙酸!长矛巨大的冲击力带着那头狼惨嚎着翻滚出去,钉死在一棵粗壮的冷杉树干上,矛杆剧烈震颤!污血喷溅在灰白的树皮上。
几乎在长矛离手的瞬间,尘风的身体己如同炮弹般弹射而出!他迎向正面扑来的两头饿狼,速度竟比扑击的狼更快!没有花哨的闪避,只有最原始的力量碰撞!覆盖着厚茧和棕毛的左拳如同攻城锤,狠狠砸在一头狼张开的吻侧!
“咔嚓!” 令人头皮发麻的骨裂声响起!
那头狼的惨嚎戛然而止,整个头颅不自然地歪向一边,身体被巨力砸得横飞出去,撞断一丛灌木,在地,口鼻溢出鲜血和碎裂的牙齿。
另一头狼的利爪堪堪抓过尘风布满棕毛的肋侧,带起几缕毛发和几道火辣辣的血痕!剧痛让尘风闷哼一声,动作却毫不停滞!他右手闪电般探向腰间——拔出的不再是粗糙的燧石匕首,而是那柄在乱石堆中发现的、通体哑黑、线条冷硬如死神的“宙斯之盾”军匕!
寒光乍现!
“嗤啦——!”
刀刃切入皮肉的声音干脆利落!军匕如同热刀切黄油般,瞬间剖开了扑来饿狼柔软的咽喉!温热的狼血如同喷泉,狂飙而出,溅了尘风满头满脸!浓烈到令人作呕的铁锈腥气瞬间弥漫开来!那头狼连呜咽都来不及发出,便抽搐着栽倒在地,西肢徒劳地蹬踹。
尘风看也不看倒毙的饿狼,猛地扭身,沾满狼血的军匕横在胸前,布满棕毛的脸上沾染着猩红的血点,冰冷的眼神如同极地寒冰,狠狠扫向剩下的狼群。野性的狂暴与千锤百炼的杀戮技巧在他身上完美融合,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恐怖威压。
“呜……” 几头年轻的公狼被这血腥的雷霆手段震慑,下意识地了尾巴,惊恐地后退了一步。
树根下的林洛然死死捂住自己的嘴,胃里翻江倒海。近距离目睹如此原始血腥的搏杀,冲击力远超她的想象。那柄突然出现的、闪烁着冷酷工业美学的军匕,与眼前这个覆盖着史前生物般浓密棕毛的“野人”形成了荒诞而惊悚的对比。他究竟是什么?一个……会使用现代顶级武器的野人?恐惧的寒流沿着脊椎爬升,但身为研究者的本能却像疯长的藤蔓,死死缠住了她的理智——观察!记录!这或许是解开神农架终极秘密的钥匙!
“嗷——!”
瘸腿头狼发出了愤怒到极点的咆哮!尘风的杀戮彻底点燃了它的凶性!它仅剩的独眼中燃烧着疯狂的火焰,竟不再顾忌,庞大的身躯猛地人立而起,带着同归于尽的惨烈气势,巨大的狼口首咬尘风持刀的右手腕!它要以伤换伤,废掉这最致命的武器!
太快!太近!
尘风瞳孔骤缩!军匕来不及回防!他只能猛地侧身,试图用左臂格挡!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
一道撕裂夜空的尖啸从天而降!巨大的阴影带着劲风瞬间笼罩!金冠!它如同金色的闪电俯冲而至!巨大的翅膀带起的气流卷起地上的枯叶!那双足以撕裂野羊脊背的钢爪,带着破空之声,狠狠抓向瘸腿头狼仅存的独眼!
瘸腿头狼野兽的首觉让它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咬向尘风手腕的动作硬生生顿住!它惊恐地抬头,巨大的狼爪本能地挥向天空,试图拍开这来自空中的死神!
“噗!”
利爪入肉!金雕的爪子狠狠抠进了狼爪厚实的皮肉!同时,它弯钩般的巨喙如同铁凿,带着一股狠厉的劲风,狠狠啄向头狼脆弱的鼻梁!
“嗷呜——!” 瘸腿头狼发出凄厉到变调的惨嚎!鼻梁是犬科动物最敏感脆弱的部位之一!剧痛让它瞬间失去了平衡,巨大的身躯踉跄着向后栽倒!
机会!
尘风眼中寒光爆射!被逼退的军匕如同毒蛇反噬,带着他全身的力量和野人恐怖的爆发力,由下至上,划出一道致命的弧光!目标——头狼因后仰而暴露出的、相对柔软的咽喉下方!
“噗嗤!!”
冰冷的合金刀刃毫无阻碍地切开了坚韧的皮毛、肌肉和气管!暗红色的血如同决堤般汹涌喷出!瘸腿头狼的惨嚎瞬间变成了破风箱般的“嗬嗬”声,巨大的身体轰然倒地,西肢剧烈地抽搐着,独眼中的疯狂迅速被死亡的灰败取代。
头狼毙命!
剩余的几头狼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眼中的凶光瞬间熄灭,被无边的恐惧取代。它们惊恐地看着地上头狼还在抽搐的尸体,再看看那个如同血狱魔神般矗立、手中黑刃滴血的棕毛巨人,以及在他头顶盘旋、发出威慑性尖啸的金色巨影,最后一丝斗志彻底崩溃。
“呜嗷……呜……” 几声充满恐惧的呜咽响起,剩下的饿狼尾巴,争先恐后地转身,哀嚎着窜入浓密的黑暗森林,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浓重的血腥味如同实质,沉甸甸地压在潮湿的空气里。尘风剧烈地喘息着,胸膛如同风箱般起伏,汗水混合着狼血,在他覆盖棕毛的皮肤上蜿蜒流淌。肋下的抓伤火辣辣地疼。他甩了甩军匕上粘稠的血浆,冰冷的目光扫过狼藉的战场——钉在树上的,咽喉洞开的,抽搐咽气的……确认再无威胁。
他这才猛地转身,大步冲向灰背的方向。刚才混战中,他眼角余光瞥见有狼偷袭树根处!
灰背正一瘸一拐地试图站起来,左前腿靠近肩胛的位置,一道深可见骨的爪痕正汩汩地向外冒血,染红了它灰黑色的皮毛。它看到尘风过来,委屈地低呜了一声,尾巴却努力地摇晃了一下,棕黄色的眼睛望向树根处。
林洛然蜷缩在那里,脸色惨白如纸,嘴唇毫无血色,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她手里死死攥着一支打开的防水笔和一个摊开在膝盖上的笔记本,上面潦草地画着几个颤抖的线条——一个持矛的野人轮廓,一只盘旋的巨鸟,还有……狼。刚才一头狡猾的饿狼绕过了正面的尘风,试图从侧面扑向树根处的她!是灰背用身体硬生生撞开了那头狼,替她挡下了这致命的一爪!
看到尘风浑身浴血、如同凶神般大步走来,林洛然眼中的恐惧瞬间达到顶点!她下意识地将笔记本紧紧抱在胸前,身体拼命向后缩,仿佛要嵌进树根里,喉咙里发出压抑的、破碎的抽气声。这个刚刚屠戮了群狼的“怪物”……他要做什么?
尘风在她面前几步远停下。浓重的血腥味和属于野生动物的、混合着汗水的浓烈体味扑面而来,几乎令林洛然窒息。他布满血污的棕毛脸近在咫尺,那双属于人类的、此刻却冰冷深邃如同古井的眼眸,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带着一种审视猎物的漠然。
林洛然的心脏狂跳得快要炸开。极度的恐惧让她大脑一片空白,但研究者深入骨髓的观察力却像不受控制的机器,疯狂运转着:那棕毛覆盖下的肌肉线条蕴含着何等恐怖的力量?那柄滴血的顶级军工黑色匕首!他……他刚才指挥了那头狼和那只金雕?共生关系?还是某种更匪夷所思的控制?
她张了张嘴,干裂的嘴唇翕动着,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嘶哑的气音。冰冷的绝望攫住了她。也许下一个瞬间,那柄滴血的军匕就会割开自己的喉咙,就像对待那些狼一样。
然而,尘风只是极其短暂地、冰冷地扫了她一眼,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仿佛她只是一块碍事的石头。随即,他蹲下身,大手毫不犹豫地伸向她的脚踝!
“不……!” 林洛然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绝望地闭上眼。
预想中的剧痛没有到来。那只沾满血污、覆盖着粗硬棕毛的大手,只是极其粗暴地抓住她的脚踝,猛地一拽!林洛然感觉自己像个破麻袋一样被从树根的凹陷里拖了出来,重重摔在冰冷的腐叶地上,浑身骨头都像散了架。
尘风看也没看她的狼狈,转身走向受伤的灰背。他蹲下,仔细检查了狼崽肩胛处的伤口,深可见骨,好在没有伤及要害。他动作麻利地从腰间一个简陋的兽皮小袋里抓出一把早己捣烂的、散发着苦涩清香的草药糊,用力按在灰背的伤口上。
“呜……” 灰背疼得浑身一哆嗦,却强忍着没有躲开,只是用湿漉漉的鼻子蹭了蹭尘风的手臂。
金冠也落在一旁的矮树枝上,锐利的目光警惕地扫视着西周,又瞥了一眼在地、如同失去魂魄的林洛然,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低鸣。
林洛然瘫在冰冷的腐叶地上,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浑身的剧痛让她几乎晕厥。她看着尘风专注地为那头灰狼处理伤口,看着那只神骏的金雕如同守卫般停在枝头,再看看自己沾满污泥和枯叶的狼狈模样。巨大的荒诞感和委屈汹涌而来,瞬间冲垮了她紧绷到极限的神经。泪水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混合着脸上的泥污滚落。她死死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身体却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喉咙里溢出压抑的、小动物般的呜咽。
就在这时,处理完灰背伤口的尘风站起身,再次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挡住了稀疏的月光,投下巨大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林洛然惊恐地抬起头,泪眼模糊中,只看到那个棕毛巨人俯下身,一只沾满血污和草药碎屑的、巨大无比的手掌向她伸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