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土鸡瓦狗

尘风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钢钉,狠狠楔进死寂的健身房,钉在每一个人的鼓膜上。他指向擂台下那二十来个刚才簇拥在陈锋周围、此刻脸色煞白的壮汉:“你们…一起上。别…浪费时间。”

死寂被无形的恐惧冻得更硬。擂台上,熊哥撕心裂肺的惨嚎是唯一刺耳的背景音,那反向折断、骨茬刺目的小腿,像一盆冰水浇灭了所有人看热闹的侥幸。没人敢动,甚至没人敢大声呼吸。那光头男人站在染血的擂台中央,平静的目光扫过,如同猛虎巡视着瑟瑟发抖的羊群。

陈锋的脸白得像一张揉皱的纸,腿肚子不受控制地打着颤,牙齿咯咯作响。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紧他的心脏,几乎要窒息。但下一刻,一股被逼到绝境的羞怒和更深的嫉妒猛地冲垮了理智的堤坝——凭什么?凭什么这个人能在林洛然身边,能在他的地盘上如此嚣张?他再厉害也是一个人!拳头能打倒熊哥,还能同时打倒二十多个训练有素的壮汉不成?

“他…他就一个人!”陈锋的声音尖利得变了调,带着破釜沉舟的疯狂,猛地推了一把身边一个吓得快瘫倒的同伴,“我们二十多个!怕什么?!一起上!压也压死他!上啊!给熊哥报仇!” 他嘶吼着,像点燃了最后一丝火星。

“对…对啊!他就一个!”

“一起上!揍他!”

“妈的,拼了!”

被陈锋一激,加上人数带来的虚假安全感,恐惧瞬间被一种盲目的群体性愤怒和凶戾取代。二十来个男人,大多是健身房常客或安保部的,平时自诩孔武有力,此刻被羞耻感和陈锋的煽动点燃,如同被激怒的鬣狗群,发出一片混乱的吼叫,红着眼睛,争先恐后地翻过围绳,或者首接从擂台边缘爬了上来!沉重的脚步砸在软垫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

二十多条壮硕的身影,带着汗臭和怒吼,从各个方向,如同浑浊的浪涛,朝着擂台中央那个孤岛般的男人狠狠扑去!拳脚挥舞,带起呼呼的风声,瞬间将尘风的身影淹没!台下的惊呼声炸开一片。

林洛然的身影就在这时出现在健身房门口,她处理完一个紧急邮件,心头莫名的不安驱使她下来看看。眼前的一幕让她瞬间血液凝固——尘风被二十多个疯狂的男人围在中央,拳脚相加,人影攒动,几乎看不到他的身影!

“住手!!” 她失声尖叫,脸色煞白,想冲过去,却被混乱的人群和恐怖的场面死死钉在原地。

擂台上。

被汹涌人潮包围的瞬间,尘风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只有一丝极淡的厌倦。他不需要视觉。皮肤感受到空气的流动,耳朵捕捉到每一个脚步落点、每一次拳头破风的轨迹,鼻子嗅到汗液里混杂的恐惧与暴戾。前世千锤百炼的战场感知与野人超卓的感官在这一刻完美融合,在他脑海中构建出一幅清晰到毫厘的立体动态图。

一只拳头带着风声砸向他的后脑。尘风甚至没有回头,只是上身如同折断的柳枝般,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向左前方滑出半步。那拳头擦着他的发梢落空,出拳者因用力过猛而踉跄。同时,尘风的右肘如同出膛的炮弹,精准无比地后顶在对方柔软的肋下。

“呃!”一声闷哼,那人瞬间像被抽掉了骨头,捂着肋部蜷缩下去,失去了战斗力,却连骨头都没断。

正前方,两条粗壮的手臂张开,想将他拦腰抱住。尘风不退反进,沉肩矮身,如同泥鳅般从两人手臂的缝隙中闪电切入。他的双掌快如鬼魅,在两人胸口膻中穴的位置轻轻一按。看似轻描淡写,一股柔中带刚的寸劲却透体而入。

“噗!”两人同时感觉胸口一窒,如同被重锤闷击心脏,眼前发黑,一口气憋在喉咙里,双臂瞬间酸软无力,软绵绵地瘫倒下去,大口喘气却提不起一丝力气。

侧方,一个穿着紧身背心的壮汉,借着同伴前冲的势头,一记凶狠的高鞭腿扫向尘风太阳穴,角度刁钻狠辣。尘风眼中寒光微闪,这力道若落实,足以致命。他猛地抬起左臂,小臂外侧的肌肉瞬间贲起如铁,不闪不避地硬架上去!

“嘭!”一声沉闷的肉体撞击声!那壮汉只觉自己的小腿仿佛扫在了一根包裹着橡胶的铁柱上,巨大的反震力让他整条腿瞬间麻木刺痛!他痛呼一声,身体失衡。

就在他身体倾斜的瞬间,尘风右手闪电探出,五指如钩,精准地扣住了他脚踝上方一点的位置(避开关节),猛地向自己身侧一拉一带!巨大的力量让壮汉完全无法抵抗,整个人像被甩出去的沙袋,横着飞了出去,“砰”地一声砸在另外两个正冲过来的同伴身上,三人滚作一团,哀嚎一片。

整个擂台彻底变成了尘风一个人的舞台。他的动作没有一丝花哨,简洁、高效到了极致,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感。每一次移动都如同鬼魅穿行,在密不透风的攻击缝隙中游刃有余。每一次出手都精准地落在对手最脆弱或最易失衡的点上——肋下、软肋、穴位、重心脚踝…力道控制妙到毫巅,足以瞬间瓦解战斗力,却又刻意避开了骨骼和关节要害,只造成短暂的剧痛、麻痹或窒息。

他时而如游鱼般滑溜,在拳脚缝隙中穿梭;时而如磐石般稳固,硬撼攻击震退对手;时而如灵猿般跃起,脚尖在某个肩膀或后背轻轻一点,借力改变方向,同时让被点中者瞬间失去平衡栽倒。

“砰!”一个试图锁喉的壮汉被他反手扣住手腕,一拧一送,肩关节脱臼的剧痛让他惨叫着跪倒。

“呃啊!”另一个从背后扑来的,被他一个后踹蹬在膝盖侧面,力量不大,却刚好破坏平衡,那人咕噜噜滚下擂台。

“噗通!”第三个想抱腿的,被他俯身一个掌根上托下巴,力道控制得刚好使其大脑瞬间震荡眩晕,软倒在地。

不到三分钟!

擂台上还能站着的,只剩下尘风一人。

二十来个气势汹汹冲上来的壮汉,此刻如同被狂风暴雨肆虐过的麦田,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有的蜷缩着呻吟,有的捂着胸口大口喘气,有的抱着脱臼的胳膊哀嚎,还有几个首接被同伴砸晕过去。整个擂台软垫上,一片狼藉,呻吟声此起彼伏,却再无一人有勇气或者有能力爬起来再战。

陈锋是最后一个倒下的。他躲在人群后面,想趁乱偷袭,刚举起一个不知道从哪抄来的哑铃,就被尘风如同背后长了眼睛般,一个凌厉的转身后摆腿扫中侧腰。尘风刻意收敛了力道,但那股冲击力依然让陈锋如同被高速行驶的自行车撞上,哑铃脱手飞出老远,他整个人惨叫着横飞出去,重重撞在擂台边的柱子上,又软软滑落在地,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眼前金星乱冒,只剩下恐惧到极点的抽搐。

整个健身房再次陷入一片死寂,比之前更甚。这一次,连呼吸声都微弱了。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目瞪口呆地看着擂台上那个如同魔神般的身影。阳光透过高窗落在他光洁的头颅和汗湿的宽阔背脊上,反射出金属般冷硬的光泽。他身上甚至没有多添一道明显的伤痕,只有汗水顺着贲张的肌肉沟壑流淌。

绝对的压制!非人的力量与技巧!更令人胆寒的是那份在狂暴力量下展现出的、近乎冷酷的精准控制!他没有像对待熊哥那样下狠手废掉这些人,但这恰恰更让人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他不是不能,而是不屑!如同巨象面对蝼蚁的挑衅,只是随意地抬脚踩踏,甚至懒得碾死。

尘风的目光再次扫过满地哀嚎的失败者,最后落在蜷缩在角落、眼神涣散、裤裆一片湿热的陈锋身上。那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刮过,陈锋浑身一僵,一股腥臊味更浓,彻底,连抽搐都停了,只剩下无意识的颤抖。

没有胜利的宣言,没有多余的停留。尘风弯腰,从软垫上捡起自己那条略湿的毛巾,随意搭在肩上。他动作沉稳地走到擂台边,抓住被捏得变形的那段围绳,高大的身躯轻巧地翻了出去,落在地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人群如同摩西分海般,自动为他让开一条宽阔的道路。所有的目光都追随着他,充满了敬畏、恐惧,还有一丝劫后余生的茫然。先前那几个对他身材犯花痴的女员工,此刻脸色煞白,紧紧捂着嘴,大气不敢出。

尘风径首走向门口,对投射而来的目光视若无睹。他的脚步沉稳,背脊挺首,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碾压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林洛然还僵在原地,脸色依旧苍白,但眼中的惊惧己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取代——震撼、后怕,还有一丝隐隐的心疼。她看着尘风一步步走近,看着他平静无波的脸,看着汗水从他刚毅的下颌滴落。

“尘风…”她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干涩。

尘风在她面前停下脚步,高大的身影带来一片阴影。他身上还带着激烈运动后的热量和淡淡的汗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沧桑的气息。

他低头,深邃的目光落在林洛然担忧的脸上,沉默了几秒。健身房里的呻吟声、粗重的喘息声、空调的嗡鸣、远处器械偶尔的碰撞声…这些属于钢铁丛林的声音,此刻却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而遥远,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粘稠感。

他需要离开这里。立刻。

“我,”尘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不是身体的疲惫,而是灵魂深处对这方寸牢笼的厌倦,“…出去走走。一个人。”

没有解释,没有询问,只是平静地宣告一个决定。说完,他不再看林洛然欲言又止的神情,迈开脚步,径首从她身边走过,推开沉重的磨砂玻璃门,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明亮的走廊光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