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if线(非女尊)] 梦醒(上)

少年被一只萨卡兹压倒在地上,眼里满是震烁。

粉色的长发散乱地垂着,遮住了外界的一切,让时间都好似静止,不再流动。

“吭!”

普通的、平平无奇的长剑被那位女性萨卡兹用双手高高举起。

无法反抗,无法出声,窒息,淹没了一切。

纯白的世界里,少年什么都做不到,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把剑即将刺入自已的胸膛。

“不……”

少年用尽全身力气,但也只是低哑地吐了一个字。

而状若疯魔之人,白裙破碎之人,血染纤手之人,就好似从未听见一样,突然又有了下一步动作。

剑刃直直地刺了过去,只是将要收取一个年轻的生命。

——鲜血开始从胸脯处翻涌出来,少年的眼眶里带着点滴泪水,不知道是对死亡的恐惧,还是,对所珍重之人的敌视的悲伤……

“啪嗒”

一滴泪,不属于少年的泪,自少年上方垂下。

少年逐渐失去高光的眼角被沾染上新的泪水,更添光辉,好似将迎接他的,并不是死亡,而是希望。

“为什么会流泪?”

魔王低喃着,粉色的眼眸里闪过茫然。

[杀了他!]

[特蕾西娅,听听,你的子民正在哭嚎!]

[他会给萨卡兹带来毁灭!]

下一刻,无数原古的死魂灵开始在魔王耳边低喃。

“唔!”

魔王痛苦地哼出声来,再次睁开眼睛,那抹茫然,已经化为了冷酷。

——长剑拔离出血肉,带出血色的弧线,二人的身影,自远处观望已成了漆黑,与白色的世界格格不入。

……

“哈!哈、哈、哈……”

穿着白裙睡衣的特蕾西娅猛然从梦中惊醒,她浑身的肌肤都紧绷着,似是隐喻着梦境的不详。

额角的汗水沾湿长发,她的眼角,还充满着血丝。

“我,杀了……”

每个字的声音逐渐减小,到最后,连她所念之人的名字都不曾听得到了。

她双手在空中交合,最后又缓缓贴上了温热的胸口。

粉发散乱地垂着,看不清表情与眼神,一如梦境中所呈现的景象。

——分界线——

“大特哥哥,我,我不行了……”

苏逸无力地趴在地上,浑身淋着汗,像是经历过什么高强度的运动一样。

“还剩下两组,练完之后你可以休息十分钟。”

“十分钟之后,继续训练。”

英俊的萨卡兹男性手里持着一柄造型怪异的长剑,面情冷淡,看着苏逸的眼里没有丝毫留情。

结实的甲胄将这位将士的身材衬得无比壮硕,和着其高大的形体,很难不让人想到他是一位武艺高深之人。

“啊,不要啊!”

苏逸痛苦地哭出声来,要不是面前之人过于威严,他甚至会在地上打起滚来。

特雷西斯没有回应苏逸,而是眼角的余光瞥向某个隐蔽的地方。

“特,特雷西斯老师……”

年纪比苏逸大上几岁的青年自那里走出,脸上带着一丝尴尬与几分不安。

“师哥,你怎么来了?”

苏逸一见来人,一个鲤鱼打滚顿时站了起来,脸上满是惊喜,同时,眼里还带有一丝希望。

“曼弗雷德,你现在不应该在这里。”

“我想看看师弟训练得怎么样了……”

特雷西斯冷冷地看着自已的学生,好像没有半点情分。

“那不是你该操心的。”

特雷西斯说完,他又望向另一处角落。

“阿斯卡纶,出来。”

就在曼弗雷德歉意地回了苏逸一个眼神时,特雷西斯的声音又让他立马震惊起来。

而苏逸在看到曼弗雷德的歉意的眼神时,第一反应是绝望的——这意味着,自已的师哥帮不了自已。

在听到“阿斯卡纶”的名字后,苏逸脸上的表情更加痛苦。

——那是他的师姐,一个很好地继承了特雷西斯的严肃的师姐。

自已可没少被她虐过啊!

头戴着兜帽的萨卡兹从另一处角落走出,高挑的身材,形似一位女性。

她沉默着,没有开口。

“你们师弟的训练不需要你们来操心,现在,离开这里。”

“还是说,你们自认为自已有所长进,想与我比试?”

特雷西斯眯起了眼睛,顿时,强大且不容置疑的威压席卷全场,让刚刚站起身的苏逸差点又被压在地上。

不过,反观曼弗雷德和阿斯卡纶,似乎并没有什么影响。

曼弗雷德欲言又止,阿斯卡纶不肯离去。

但就在特雷西斯握紧长剑,准备动身时,他所散发出的威压又立刻化为虚无。

“特雷西斯,不必对他们如此苛责。”

温和的嗓音响起,一位衣着朴素白裙的萨卡兹女性缓缓从一个拐角走出。

她劝阻着特雷西斯,而特雷西斯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收起了手中的剑。

“特蕾西娅,你对苏逸还是太过放纵了。”

特雷西斯眼里的冷酷少了半分,望向那眼里充斥着柔情的特蕾西娅,反驳道。

他知道,自已这个“心软”的妹妹将要做什么。

“苏逸今日的训练量还远远没能达标。”

“习武之人,不应……”

“特雷西斯。”

特蕾西娅打断了特雷西斯的话语,眼角弯起了好看的月牙儿。

特雷西斯沉默了,随后,便轻叹一声,转身,缓缓离开了。

“小特姐姐!”

苏逸两眼闪着星光,就要往特蕾西娅怀里扑去,但跳到半空中,就突然被人拎住了后颈。

回头,那人正是阿斯卡纶。

看着自已的师姐一脸阴沉地看着自已,苏逸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

“哈哈。好了,阿斯卡纶,快把你师弟放下来吧。”

特蕾西娅轻笑两声,一旁的曼弗雷德见此一幕,也是勾起了嘴角。

阿斯卡纶听到特蕾西娅的话语之后,便点了点头,放下了手中的苏逸,并给予他了一个警告的眼神。

“小特姐姐,你看师姐。”

苏逸也不要面子了,收到警告后第一时间就躲到了特蕾西娅的背后,一边还朝着阿斯卡纶做着鬼脸。

阿斯卡纶眉头一皱,淡淡的烟雾开始无声地蔓延,自苏逸背后抓向他。但就在刹那之间,烟雾被阻止,然后消散。

“阿斯卡纶。”

特蕾西娅温柔地道了声她的名字。

“哼!”

阿斯卡纶赌气地哼了一声,但不是对她的殿下,而是对这调皮的师弟。

“苏逸,你躲得了一时,躲不过一世。”

阿斯卡纶留下一句话后,在最后不舍地看了一眼特蕾西娅后就走了。

“小特姐姐,师姐,好像生气了……”

苏逸有些担心,自已把阿斯卡纶气走了。下次她肯定会以切磋的名义暴揍自已一顿吧。要知道,曼弗雷德都打不过她啊,更何况自已这小身子。

“哈哈哈。苏逸,该来的总是要来的。”曼弗雷德笑着看向苏逸。

他对于自已的师弟,也自然是欢喜——毕竟是一起挨过揍的情分。

“苏逸,你应该少气一些阿斯卡纶。”

特蕾西娅摸了摸身侧的苏逸的头。望着身下那带着点青涩的眼神,她想到了一段过去。

——

幼童被困于狭窄的铁通之中,眼里充斥着死寂,一如旁边的奴隶们一样。他们都是商品,要么在奴隶商人的鞭打中痛苦地死去,要么被其他人买去,依然在悲哀中渐渐死去。

那个名为“疤痕商场”的地方,自已就是在那里,遇到了如今的苏逸。

当那双绝望无助的眼神对上自已时,自已莫名有些哀伤。明明已经见过太多太多的诸如此类的眼神,开是自已为什么还是会悲哀呢?

一秒,两秒……

牢笼之中的少年的眼神变得清明,他的眼里出现了名为“茫然”的情绪。

“殿下,您……”

一旁的奴隶商人见此,似是以为他名义上的的“王”相中了这只奴隶,刚想上前说些什么,却被特蕾西娅伸手阻断了。

她捕捉着幼童的眼神,并没有使用“文明的存续”。

渐渐的,一股渴望,对生的渴望,对未来的渴望,在幼童眼里展开。

他朝那位魔王伸出了布满灰尘又细瘦干枯的手臂。

她不是他的王,他不是她的子民。

幼童的嘴巴蠕动着,似是说着什么。

“救……救……”

特蕾西娅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

“畜牲,你……”

奴隶商人刚想阻止幼童亵渎他的“王”的行为,却被魔王一个危险的眼神打断。

“求你,救,救救我。”

低哑难听的声音和周围岩浆喷发、东西被燃烧所发出的爆炸声比起来太过弱小,但特蕾西娅还是清楚地听见了。

小小的手掌在半空中僵着,始终无法触及白裙。

魔王低头沉思着,看着幼童的眼神逐渐软了下来。

“如此……”

她对幼童使用了“文明的存续”,下一刻,对于生的渴望,对于未来的希望涌进了特蕾西娅的思绪。

她的眼神猛然动容,开始闪烁起来。

“小家伙,跟我走吧。我带你回家。”

魔王温柔地笑了,缓缓地伸出自已的素手,包住了那只小手——即使自已的手掌也被染脏。

“家?”

陌生的词汇让幼童感到困惑,他重复地念着,眼里有着困惑与茫然。

“对,是‘家’。”

“卡兹戴尔,从今以后就是你的家。”

[魔王接受了这个本不属于她的子民,并如此许诺了他一个家。]

这一刻,幼童眼里只剩下了希望。他睁大着眼睛,似是要把身前之人永远,永远地刻进自已的脑海里,直至死前的最后一秒也不愿遗忘。

——分界线——

“小特姐姐?”

过去的回忆被苏逸的声音扯断,特蕾西娅的瞳孔恢复了清明。

她看向身下的小人,健康的少年,温柔地笑了笑。

“今天的天气很好,一起到处走走吧。”

特蕾西娅邀请道,看了看苏逸,又看了看曼弗雷德。

“不了,我还要训练。我可不想被阿斯卡纶比下去。”

青年拒绝了,笑了一下,便也走了。

“那么,就剩我们两个了,苏逸。”

特蕾西娅笑着道。

“那我们去哪啊?”苏逸呆呆地问道。

“到处走走,看看你的家,卡兹戴尔。”

魔王摸了摸少年的头,即使那里没有坚硬的角。

——分界线——

“小特姐姐,我们要去哪?”

长长的队伍走着,走着,驶向未知的未来。

苏逸眼里有些悲伤,他还是没能忘掉临走前特雷西斯的那般眼神。

那道人影变得陌生,自已声嘶力竭的质问,好像也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军事委员会被创立,巴别塔被创立,那位将军,那位兄长,明明承诺过,承诺过自已的妹妹。

他没能真正地守护巴别塔,他违背了自已的诺言!!!

“去一个新的家。”

“从今以后,巴别塔,就是你的新家。”

特蕾西娅眼里有些疲惫,但她还是温柔地劝慰着少年,许下一个新的承诺。

“家……”苏逸呢喃着。

他最后一眼望向卡兹戴尔,那所谓过去的“家”。

一滴眼泪飘洒至这片土地上,这是他对这儿最后的眷念。

迷茫逐渐化为坚毅,他回过头,望向比自已高上些许的特蕾西娅。

“小特姐姐,我会一直守护着你。”

“无论到哪里。”

“而从今以后,我也会一直守护着我的家,巴别塔。”

特蕾西娅轻轻地笑了,伸手将苏逸眼角的泪水擦去。

是的,少年哭了——那是对过去的告别,对新的开始的期望。

“好孩子,好孩子。”

特蕾西娅将身下的人儿揽入怀中,即使泪水沾湿白裙。她轻闭着眼睛,与少年共享着那份悲伤。

远处,一个头戴白色兜帽的萨卡兹望着这一幕,并没有动作。

“哼。”

她轻哼一声,扭过了头。

[从今以后,巴别塔也是她的家]

[对于所以渴望和谐、没有种族偏见的人,巴别塔就是他们的家]

——分界线——

“他就是博士?”

远远地,苏逸望向那个被人群围住的身影,问道。

“是的。苏逸,从今以后也要和博士好好相处哦。”

Raidian眯着眼睛笑道,下面的两只手相互贴合着。

“哼,穿得那么严实,看着就不像好人。”腰见别着一柄长剑,苏逸不屑道。

是的,此刻,巴别塔正在为那位博士庆功。

那位被敌人冠以“巴别塔恶灵”名号的博士,无论是从战略领导上来讲,还是从学识上来讲,确实都是这片大地首屈一指的。

能以弱势取得优势,苏逸虽然看他不爽,但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厉害。

“苏逸,不能任性哦。”

“博士已经为巴别塔带来了很多很多变化。所以,乖乖听从他的指挥吧。”

Raidian上面的一只手,想去摸苏逸的头,但却被他躲了过去。

“我不是小孩子了!”

苏逸匆匆地离开了Raidian身边,看向人群那边,只见ACE正一手圈着博士的脖子,一手按在他的头上,脸上满是豪爽的笑容。

特蕾西娅,苏逸唯一在意的人,也在那边。

——她正笑着看着这一切。

苏逸更加不爽。

但突然,她像是注意到了苏逸的眼光,转过头,与之对上。

她一愣,便冲着苏逸弯起眼角笑了。

苏逸紧紧地抿着嘴巴,随后才牵强地努出了一个笑容。

他转身走了,并不想参加这所谓的庆功宴。他的直觉告诉他,那个名叫“博士”的人并不是什么好人。

——分界线——

卡兹戴尔,双王的雕塑下

头戴兜帽的博士静静地站在雨后的水滩上,只身一人,身影是如此渺小。巴别塔里,没有人知道他来到了这里。他刚刚说了些什么,跟那位摄政王谈了些什么,他现在还能一字不落的记着。

也许,该下定决心了……

——分界线——

“什么,我也要加入任务?!!”

“我不去!”

苏逸对着身前的菲林任性地喊道。

“小特姐姐不去,我也不去!”

眼神之中,淡然对上倔强。

“如果是特蕾西娅的话,她应会希望你能听从安排。”

菲林搬出苏逸最重视的人,希望他能听从安排。

“别想着拿她压我,凯尔希医生!”

“即使我很尊敬您!”

“但我承诺过,我要一直守护殿下!”

凯尔希没有表情变化,过了一秒,才说道:“可你也承诺过要守护巴别塔。”

“……”

苏逸沉默了,良久,他转过了头,似是不想与凯尔希对视。

凯尔希见此,已经完全明白了苏逸的态度。

“苏逸,你有权利选择留下。”

“既然如此,那我与博士便不会再要求些什么了。”

多费口舌,一向不是她的习惯。

凯尔希留下两句话,便踩着匆忙的步伐离开了。

苏逸回过头,望向那道背影,眼里此刻已经带上了复杂的情绪。

他似是太过无理取闹了……

——分界线——

“该死,为什么会有这么多敌人!”

苏逸刚刚解决了一个敌人,便一边跑着,一边扫视着四周,像是在找着谁。

“可露希尔是把修筑防御系统的经费都贪走了吗?!”

猛然,一个刺客又映入了苏逸眼帘。

手起刀落,不再是多年以前,那个练完武就会瘫倒在地上的少年,苏逸利落地将其解决。

他发现,许多刺客都涌向一个方向。

他们要杀谁?

苏逸心里有了不好的答案。

他往着那个地方赶去,即使身体近乎到了极限。

到了,到了,但一道大门阻隔了他。

“该死!”

苏逸咒骂一声,看着那紧紧闭着的坚硬铁门,便要那剑去劈。

除了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之外,大门没有一丝被破坏的痕迹。

“该死,该死,该死!!!”

苏逸倒退一步,两眼变得凛然。

高举长剑蓄力了两秒之后,他面部狰狞地攻向了大门。

手腕处的衣袖飞舞,隐约可见一块黑色的结晶。

“砰!”

热浪翻涌,大门被融毁出了一个大坑。

苏逸冒着烟雾冲进室内,但等跨过烟雾,紧紧握着的长剑猛然脱落。

室内一片死寂,那个身着染血白裙的尤为显眼。

“小,特……姐姐?”

苏逸眼里惊惧着。

他只觉得浑身力气都被剥离,一个瞬间,他脚下一软,差点就瘫倒下去。

刺客的尸体瘫在地上,沉睡的阿米娅和博士,以及生死未知却又尤其珍重之人。

“为,为什么?”

[小特姐姐,我会一直守护着你]

承诺不合时宜地在脑内闪现。

“嘀嗒”

眼泪滴在了坚硬的铁板上。

无法出声,绝望,宛若毒蛇缠住了他的咽喉,另他连呼吸都难以做到。

可是,匆忙的脚步声又从苏逸背后响起。

苏逸没有回头,而是呆呆地望着那道永远无法遗忘的容颜。

凯尔希震惊地望着室内的景象,也失言起来。

她很少表露情绪,更何况如此剧烈的情绪。

但还没完,紧接而来,一道纯白的虚影又出现在了室内。

“小特姐姐?!”

“特蕾西娅!”

那位萨卡兹温柔地笑着,望着两人,念出了他们的名字。

“苏逸。”

“凯尔希。”

……

——分界线——

敲门声响起,但苏逸并没有理会,而是呆呆地坐在床上。

那一天,所有萨卡兹都听到了那一声来自魔王的哀叹。

不,还有一个人,那就是苏逸。

[对不起,苏逸,我没能实现的诺言呢]

[但,请原谅我]

[并且原谅博士]

[乖乖听凯尔希医生和博士的话,并且把罗德岛当作新的家吧]

[苏逸,记住,你永远有家可去]

……

“我才不要什么家,我只要你!”

泪水已经哭尽,剩下的,只要愤怒与仇怨。

“我就说,那个博士什么好人!”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要我原谅他!”

他想杀了那个名叫“博士”的人,将他千刀万剐——但他不能这么做。

“凭什么他可以在做完这一切后就心安理得遗忘掉所有。”

“而我……”

已被上锁的房门不知怎么被打开,光线投射进来,打断了苏逸的发泄。

苏逸回头望去,来人正是阿米娅。比自已还矮小许多的身影,面容上满是担忧。

“苏逸哥哥,你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

卡特斯端着餐盘,餐盘上放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白粥。

“是阿米娅啊。”

苏逸立马收起表情,不想让阿米娅看到,笑道。

阿米娅拉开了灯,灯光一时让苏逸有些不适应,眯起了眼睛。

“抱歉,苏逸哥哥。”

阿米娅一惊 ,连忙道歉道。

“没事。”

几秒过后,苏逸渐渐睁开眼睛。他接过阿米娅手中的餐盘,并把它放在了一旁。

“阿米娅明明这么小,却很懂得关心人呢。”

苏逸笑着说道,就好像刚刚愤吼的人并不是他一样。

“苏逸哥哥,罗德岛的大家都很关心你。”

“出来走走吧,不要再把自已关在屋子里了。”

阿米娅的嗓音里带着恳切。

苏逸一愣,扭过了头,没有说话。

他一直是这样,只要无法做出回答,就想着逃避。

“苏逸哥哥!”

阿米娅的声音突然提高了起来,变得坚定。

十指都带着黑色指环的素手将他的脸强行转了过来。

苏逸眼里闪过惊愕,下一刻,阿米娅的额头贴了上来。

额头互相抵着,苏逸甚至能感觉到来自阿米娅呼吸的湿气。

“文明的存续”发动,下一刻,阿米娅刚刚闭上的眼睛猛然瞪大。

她感受到了苏逸的情感——窒息,痛苦……

但她又立马平复了心绪,认真地读取着,分担着苏逸的情感。

苏逸感觉到了自已的情感在被窥探,他想推开阿米娅。但多年锻炼后的他,力气竟一时比不过幼小的卡特斯。

[不!]

苏逸再次加大力气,推开了阿米娅。

阿米娅惊呼一声,被推到在了床上。

“抱歉,阿米娅……”

苏逸着急地道歉道,但却发现,阿米娅的眼角正流淌着泪珠。

她看着苏逸的眼中满是悲切。

“苏逸哥哥,为什么不愿意告诉我,告诉大家呢?”

“我们,明明是一家人……”

家,这个词汇再次闪现,苏逸痛苦地闭上了眼。

苏逸将身体蜷缩在身下,而阿米娅轻轻地靠了过去,在苏逸旁边陪伴着。

室外,一个身影驻足于那里,没有出声。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凯尔希医生?”

凯尔希抬头,才发现面前有很多人——平时她可没有这么松懈。

看着许多精英干员站在自已身前,不乏Pith、Touch与ACE等人,凯尔希也立马缓过神来。

“是来看苏逸的吗?”

“嗯,是的。”

几人点头应道。

凯尔希看着他们手里的水果和鲜花,微微点了点头。

“很抱歉,你们来的不是时候。”

身后的门明明是开着的,凯尔希却如此说道。

“过一阵子再来吧,只要不是现在就行。”

“苏逸需要一点时间平复。”

凯尔希说完,便绕过几人走了。

几人望着凯尔希的身影,面面相觑。

——分界线——

伦蒂尼姆,碎片大厦

苏逸手里的铁剑直指着高座之上的萨卡兹,并且在他的周围,还围着数个赦罪师虎虎眈眈地盯着他。

“她在哪里?”

苏逸逼问道,脸上的满是敌意。

“你不应该来这里。”

他曾经的老师,特雷西斯没有给出回答,反倒批判起苏逸道。

“我记得我从来没有教过你‘鲁莽’两个字。”

特雷西斯无视了苏逸的铁剑指向自已,只是淡淡地站起了身。

“殿下……”

一名赦罪师刚想出口,却被特雷西斯的一个眼神劝退了。

剩下的赦罪师们也知道,接下来即将要发些什么。

“用你的剑,打败我。”

“我会给你想要的。”

[为了见一副尸体,值得吗]

苏逸用他的行动给出了答复。

狂暴的能量在铁剑中积蓄,苏逸不顾身体上的不适,矿石病的扩散,将源石技艺开发到了现有的极致。

他冲了上去,与那位摄政王,传说中的“萨卡兹六英雄之一”争斗起来。

但特雷西斯看着苏逸的动作,只觉得慢,太慢了。

他凭着肉身就将苏逸的攻势尽数挡下,从始至终,眉头都不曾有过皱下。

终于,在苏逸的一个破绽之间,特雷西斯抬起了手中的剑,劈向了苏逸。

“乓!”

火花闪烁,铁器碰撞,苏逸咬着牙,吃力地挡着那柄长剑的进攻。

他再次发的源石技艺,顿时,爆炸毫无征兆地出现,让烟雾将二人隔绝。

“哈,哈……”

苏逸喘着粗气,此刻只觉得自已是多么的弱小。他曾承诺守护某一个人,但事实上,他所想守护之人,却远远比他强的多。

而到最后,死的人不是他,而是想守护之人,何其可笑……

赦罪师们的面具之下,都无一例外,尽情地讥笑着苏逸。他们甚至觉得这个来自罗德岛的人儿,就是因为他们的那位“王”死了从而变得癫疯。

[可是他明明不是萨卡兹]

烟雾散去,特雷西斯看着借着空隙休息的苏逸并没有再次出手。

“你进步了许多。但,还不够。”

特雷西斯低垂着眼帘,俯视着苏逸。

“才不需要你来评判!”

苏逸一怒,像是飞蛾扑火一般,又冲了上去。

他的眼里,只剩下了那位一直都面容冷淡的摄政王。

“唉……”

微不可察的叹息响起,特雷西斯再次举起手中的剑,一柄平平无奇的剑。

这一次,庞大的能量在剑中酝酿。

这一剑,决定着一个性命的消亡。

剑气闪烁,如雷霆一般。

那一刻,巨响遍布天空,整个碎片大厦,都剧烈震动起来!

赦罪们面露惊叹,即使这不是他们见殿下第一次出手,但使出这般功力,也是极为罕见的。

“让开!”

突然,一声怒吼从远处传来。

伴随着杂乱的吵闹声,另一位萨卡兹闯了进来。

此时剑气已经散去,闯入进来的萨卡兹望向打听中央,却见那里正躺着一个“血人”。

“曼弗雷德,回去。”

特雷西斯望向来人,淡淡道。

[特雷西斯还是一如多年前那般,容貌没有一丝变化。而名叫曼弗雷德的萨卡兹,却已由一位青年变为了]

但曼弗雷德好似没有听见,因为他看着那个“血人”,已经震惊得断掉了思考的能力。

“苏逸!”

他想做些什么,却被赦罪师们拦下。

“曼弗雷德,对待敌人不应该心慈手软。”

特雷西斯的话语变得严肃起来,曼弗雷德听见之后,反抗的动作也随之减弱。

“他还有救!”

“难道这还不够吗?!”

苏逸并没有死,只是瘫倒在地上,似是幼时训练过后的样子。只不过这次 ,血,染遍了他的身姿。

“师哥……”

他知道来人是谁,但他已经没有力气了。意识隐约昏沉起来,但他还是想站起来。

“小特姐姐……”

他想起了那位魔王温柔的微笑;想起了那个在铁笼前,伸手包住了自已手掌的萨卡兹;想起了许诺自已“家”的人。

于是,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下,连同那位摄政王,“血人”站离了起来。

鲜血不停地嘀嗒着,让人很难不想象这是突然诈尸了。

他捡起铁剑,即使眼睛被血液模糊,让他看不清外界的一切,但他还是精准地将铁剑对向那位摄政王。

全场静默无言,就连被赦罪师们拦住的曼弗雷德也停下了反抗的动作。

他看着那位陌生的师弟,说不出话来。

一分钟之后,苏逸仍然那样站着。

“去叫医疗。”

特雷西斯沉默了,但最后还是下令道。

很突兀,赦罪师们也照做了。

当医疗人员前来将苏逸放到担架的时候,他们竟发现,苏逸不知何时已然闭上了双眼。

他甚至没有了意识!却还依然站立着!

当特雷西斯在事后听到这个消息时,先是静默了许久。他的眼神很严肃,让一旁的赦罪师甚至大气都不敢喘。

“让他去见见‘她’吧。”

“心早点死了也好。”

特雷西斯提及“她”的时候,眼神里闪过厌恶,但很快又收了回去。

“殿……”

“他不会说出去的。”

“还是说,你要违抗我?”

特雷西斯瞥了眼那位赦罪师。

刹那之间,那位赦罪师甚至觉得,自已立马就会被杀掉。

“不敢。”

他道了一声,便连忙退了下去。

但在他走后,特雷西斯双手交叠拖着下巴,眼神开始恍然,似是在回忆些什么。

“一切都是为了萨卡兹。”

“萨卡兹的屈辱已经不容再添增了。原谅我,特蕾西娅。”

他喃喃自语着……

——分界线——

幸运总是伴随着不幸,苏逸现在的状况就正好应验了这句话——他没有死。在特雷西斯特意嘱咐的医疗团队的救治下,他成功脱离了生命危险。

但不幸的是,他的一只眼睛瞎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坏事过后应是好运的冲刷,将所有的不幸尽数刷去。

赦罪师们将苏逸带离伦蒂尼姆,去往了一个他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卡兹戴尔。

苏逸知道自已将要见到谁,他满怀欣喜,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即使半双眼睛废掉可能让他的剑术就此止步,甚至倒退一大截。

但,命运又跟他开了一次玩笑。

赦罪师们将他带到卡兹戴尔的城门上方,在那里,他见到了无数个夜梦中都所憧憬的背影。

粉色的长发随风微微飘动,恍惚之间,苏逸认为自已只是在做一场未醒的梦。

[背影的主人察觉到苏逸的视线,缓缓转过身]

刹那间,惊愕让苏逸说不出话。

冰冷的视线投来,似是来自千年之前,那之中,饱含着一种说不清的……野望。

明明那副长相与记忆中的别无二致,但,苏逸的灵魂却否认了这一点。

“苏逸,好久不见。”

[她从来不会用这种语气说话]

苏逸还没回过神来,站在原地不动。

“为什么要站在那里?”

她的冰冷的表情上有了些许困惑。

“来,到我的身边来。”

苏逸失了魂一般,如同提线木偶似的应着声音走去。

洁白的衣裙在半空飘动,她又回过了身子,重新俯瞰起脚下的土地。

“卡兹戴尔是你的家。”

她如此说道。

简短的话语破碎了苏逸那凌乱的心境。

“你……是谁?”苏逸的声音很小,几乎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

“你认为呢?”

魔王依旧目视着眼力所能触及的土地尽头,好像那儿有什么东西需要她去夺取一般。

苏逸被这么反问,低沉着头。零碎的发丝隐隐遮掩住眼里的情绪,他再次看向魔王。

“就像那时……”

“不,你不是她。”

苏逸变得沉静下来。

死人无法复生,但在萨卡兹的某些禁忌书籍中,里面就记载着有关“复生”的仪式。

那,代价呢?

“我从没想过,她就连死后……身体也要受到侵染!”

“噌!”

猛然被拔起的长剑,就在距离魔王只有一指的距离时被丝线缠住。柔白的色彩,让苏逸想起了小时候特蕾西娅在炉火旁缝织衣裳时的情景。

“为什么要拔刀相向?”

“我们可以和平共处,就像从前一样。”

“你依旧是我的子民。”

“现在卡兹戴尔需要你,萨卡兹也需要你。”

“为什么不回来,洗清萨卡兹的屈辱?”

透过那平静的粉色眼眸,苏逸看见了战乱纷争的泰拉,硝火纷飞的大地。

某一时刻,束缚在苏逸手上的丝线消散开来。

他与魔王对视着,凝视了许久,抛下了手中的长剑。

当许诺为“保护”的长剑被抛下,就意味着“保护”要被另一种事物取代。

“我会杀你了。”

在离开卡兹戴尔的城门上方时,苏逸最后一次回过头,望着魔王说道。

“是吗?”

“可你连这片大地都不能看得完整了。”

半瞎了的人,又何来力量杀人呢?

苏逸握紧了拳头,但最后还是形单影只地离开了——他从没有真正融入过卡兹戴尔,也没有融入过巴别塔,更没有融入过罗德岛。他之所以在那儿,仅仅是因为要坚守“保护”的诺言。

而现在,“保护”变成了“杀人”。保护的长剑被丢弃于保护之人身前,杀人的长剑也将被铸造,刺于所杀之人身前。

“如果这是特雷西斯指使的,那我会杀了他。”

“如果你即使死后也无法得到安存,那我会荡清一切不能让你安存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