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向淮后来送她回寝室,车子行驶在夜色里,大学城附近的商铺总是拥挤热闹,街边的学生好像从来都不会少。
乌椿坐在副驾驶,偏头看车窗外的街景,听到车载蓝牙有新的来电。
她看了一眼显示屏,是周芷。
司向淮像是在犹豫要不要接听,直到汽车徐徐停在一处红灯口,他才不动声色地叹出一口气,接下电话。
“小淮?明天周六你应该没有课吧?”周芷试探地问。
司向淮看着车前的挡风玻璃,揉了揉山根:“小姑,你有话直说。”
姑侄之间的相处向来是比较平等和谐,一旦沾染上这种莫名其妙的氛围,那就八成是和司家两夫妇有关系。
周芷夹在哥嫂和侄子之间,总是会为难。
“是这样的,明天的话,你妈妈和我一起去平济山的普乐寺,想给你哥哥供一块牌位,你要是有空可以一起……小椿要是想来也可以的,庙里很清静,祈愿什么的也挺灵验的……”周芷说。
乌椿闻言,对上司向淮看过来的视线,她抓着安全带,点了点头。
司向淮沉默了一会儿,才回道:“行,明天几点?”
“不用太早,正常吃个早餐再出发就行。”周芷说。
普乐寺是京港郊区一座比较小的寺庙,没有那么出名,但是香客也不少,大多都是老一辈的京港人,还没有发展到游客爆满的地步。
周芷信佛,早些年在娱乐圈里出道的时候不容易,天天拜佛烧香来调理自已的心理,倒也意外地认识了京港普乐寺的老住持。
他们两人交情算是深厚,这也是为什么徐蕾会选择普乐寺的原因。
徐蕾这人其实早年间不信什么神佛,最近这几年随着司明安的病重,她才慢慢开始学着吃斋抄佛经,对这些东西重视起来。
“那你呢?”乌椿问了一句。
“都到了山脚下,不信也得信。”司向淮停好车子,回了道。
两人吃过早饭过来的。
早上九点钟,今天天气多云,郊区的空气很清新,带着山雾退去之后的潮湿气息。
原本是有一条铺设好的柏油路直通向寺庙,可以开车上山,但是大多数人过来都是走山间一条青石小道,求一个心诚则灵。
周芷也和他交代过,车子停在山脚就行,人最好是走上去。
早上的香客不多,一整条青石砖小路都没见到几个人影,台阶挺多的,乌椿跟着司向淮走得很慢。
两人走完一长串台阶,可以俯瞰到刚才山脚下停车的位置。
司向淮的车边多了一辆黑色宾利,大概是周芷和徐蕾也到了。
他只看一眼,继续往上爬,牵起乌椿的手,嗓音低沉:“一会儿你见到我妈没必要紧张,她这人对除了我哥以外的所有小孩其实都挺严厉刻薄的,思敏姐到现在都还怕她,你少接她话就行。”
乌椿点头。
两人大概走了大半个小时,终于到达山腰处的寺院。
寺庙附近栽种了许多枫树,入秋叶子开始变红,映衬着黄色院墙,墙上涂刷的“南无阿弥陀佛”被枫叶半遮掩着,倒是有说不出的感觉。
庙里最出名的其实是一棵千年银杏树,每到叶子落地,金黄一片的时候会有很多人来拍照打卡。
从主殿旁边的小厢房和院墙之间穿过去,狭窄的小道走到尽头,眼前豁然开朗。
一棵参天的银杏树还绿着叶子,树底下的围栏旁边挂了一大圈祈福用的红飘带随风轻舞。
乌椿没想到这棵银杏有这么大,第一时间还是被惊到。
“可以祈福吗?”她指指树下那些红带子。
司向淮点点头,又朝主殿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刚才进来的时候外面有个小店,应该有卖这个。”
乌椿眼睛立马亮了起来,回道:“那我一会儿也要绑一条。”
两个人在树底下没聊多久,就听见主殿里熟悉的声音。
周芷和徐蕾到了,正在和庙里的住持聊天。
司向淮又牵着她去了前殿。
进了庙里每个人都可以领三支免费的香火。
他们这会儿跟着周芷和徐蕾,都点了三支香,跪拜供奉以后插进殿前长长的香炉里。
乌椿没有提前想过到底想祈求什么,又或者是祝愿什么,但是膝盖触及蒲团的那一刻,脑海里不自觉就浮现出司向淮之前落泪的模样。
所以跪拜起身之际,她还是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希望司向淮天天开心,岁岁平安,佛祖保佑。
徐蕾从一进庙里就红了眼,敬完香以后单独找住持聊了一会儿牌位供奉的事。
周芷带着他们两个人在庙里又转了一圈,乌椿趁机买了条祈福的红飘带。
店里有提供记号笔,她倚在柜台边撑着下巴,仔细思考。
司向淮对这些不太乐衷,在打量店里的珠串首饰。
周芷接到一个工作电话,靠在店门外的柱子边和助理交代工作事宜。
早上十点多,太阳终于从云层里挣扎出来,洒出微凉又刺目的阳光,笼在寺院灰青的屋檐上。
——希望大家都要平安顺遂
乌椿最后也没纠结出什么结果,还是把心里的第一个念头写了出来。
“大家”的范畴很广,广到她自已都不知道到底指的是哪些人。
直到后来她站在那棵银杏树下绑上自已的祈福带,阳光透过树叶间隙落在成堆的红带上,把每一条祈愿都照得发亮。
乌椿觉得,“大家”也许应该就是树下无数个真诚又渺小的香客,是所有心里住着自已神明的信徒。
只要还心怀期待,阳光就总会普照到背阴的地方。
临近中午的时候他们一起在庙里吃了斋饭,乌椿以前没尝试过,没想到味道居然很不错。
徐蕾是后来和住持聊了很久才进餐厅的,情绪比刚来的时候稳定了一些,眼眶也没再红。
但是明显有哭过的痕迹,眼皮稍微有些肿。
周芷看了她一眼,乌椿看了司向淮一眼。
徐蕾后来挨着周芷,在乌椿对面落座。
她不说话时总是自带一股气场,眼下这股凌人的气场却弱了不少,透露出的无非是一个憔悴又落魄的母亲的样子。
司向淮倒还是那副平和又安静的模样,甚至没分徐蕾一个眼神,只是埋头吃饭。
四个人用完斋饭以后一起步行下山。
出了寺庙,乌椿被司向淮牵着,走在前面,周芷在后面挽着徐蕾。
保持着三四米的距离,相安无事地走了挺长一段距离,周芷却在后头突然叫了一声司向淮的名字。
她说自已有东西落在庙里,司向淮作为男生腿脚快一些,能不能返程去帮她拿回来。
司向淮回了头,看一眼身后的两个长辈,又看看乌椿。
瞎子也能看出来氛围微妙。
司向淮不乐意,只说:“我们一起回去拿。”
他晃了晃乌椿的手。
“哪有让女生陪着你受累的道理,你来回十分钟的事嘛。”周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