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却苍白得如同一阵缥缈的烟，单薄的身体落在沙发上，汗水顺着苍白的侧脸直直往下淌。他颧骨处浮着薄红，嘴唇却透着青白，在上面沾染着的血渍的衬托下，更显得灰败。
顾烟容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不安，护着人坐下，就在那个小医药箱里翻找起来。
可是……里面满满当当只有止痛药跟止血药。少量的退烧药已经空掉了。
在她没有注意到的角落里，沈却病了很多次。
她啪嗒一声合上药箱。
沈却用眼睛望着她，眼尾，曳着浅淡的薄红，眼里养着波光粼粼一整面海，颤颤欲雨的样子：“不吃药了吗？”
顾烟容：……
“没有退烧药。先吃饭，吃完跟我回去，家里有。”
家里……
沈却垂下眼睫，有些期待，又有些惶然。
顾烟容见他没有反应，还以为他是舍不得公司那一堆事，一边说话一边拿纸去擦他的嘴唇：“工作是忙不完的，先跟我回去，别的明天再说。”
她当下就拍板，不给沈却选择的机会。
擦去表面覆着的那抹艳红，下面薄唇枯白，却并没有被咬破的缺口。
顾烟容看看纸巾上沾染的红，又看看沈却，语气异样地平静：“你吐血了。”
本就苍白的人，蓦地惨白成一片冬日里无人问津的雪地。沈却惶然抬手蹭了蹭唇瓣，可已经晚了。
他吐过血之后，擦干净了地上那一滩，却忘了自已唇上也沾染着。
“出血量不大，吃点药，就好了……”沈却面色如霜，艰难解释。他经常这样，吃点药就会好的。
顾烟容其实并不太生气。
她早该想到的，沈却并没有主动诉说自已的痛苦的能力。
她抬手摸摸他汗湿的头发，尽量让自已声线温和：“我信你，该吃什么药，自已找出来。”
沈却细细喘着，凝定她面上，见她确实没有生气，才心下一松，深潭般漆黑的眸中有雾气氤氲，他微微阖了阖眼，眼尾滚出滴泪来，舐过薄绸般苍白柔软的面颊。
他抬手胡乱擦了擦眼睛，把药找了出来，声音发闷，弱声道歉：“我以后，不瞒着你了。”
“知错就好。”顾烟容笑眯眯。
她把打包盒打开，瞬间饭香弥漫。
沈却闻着，却并不觉得饿，反而觉得饭菜的香味让他胃里一阵翻涌。
他暗暗抵住胃口，强行咽下。
顾烟容眸中含笑，他不想让她失望，但是每一口都让他忍不住想要吐出来。
只是终究还是没忍住，他偏过头，捂着唇，艰难忍耐。
眼中有泪水涌上，将视线浸得晕沉。
“想吐吗？”
顾烟容见他忍得难过，连单薄的肩都在微颤，连忙拽过垃圾桶，轻轻给人拍抚后背。
沈却本来苦苦忍着，一经拍抚，立时就是一口饭食呕了出来。
未经消化，没什么难闻的气味，他却还是一阵自厌。
实在是麻烦的很。
他按在腹间的手便用了些力气，使劲压着身体里那个残破的器官。
“别这样，”顾烟容见状，握住他的手，口中带了些强硬，“难受也不能这么用力，刀口还没好呢。”
她丝毫不嫌弃沈却刚刚才吐过，就这样给他揉起了胃。
……
沈却隐瞒吐血，自知理亏，提前下班跟顾烟容回去。
虽然一直都住在一起，但她始终没有接纳他。
刚才，她却说回家……
他微抿薄唇，苍白到泛着青的唇压出一线微红，跟在顾烟容后面走进去。
他有些恍惚，顾烟容的态度转变得太快，仿佛是梦。
突然有人揽住他的腰。
沈却一捻细腰被剪裁良好的西装裹着，显出流畅的线条，抱上去时，手感是很好的。顾烟容把人推到沙发上坐着，抬手擦去他鬓角簌簌下落的冷汗：“怎么又愣住了？”
她感觉到，一进来，沈却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她握住沈却垂在身侧的手，他正不自觉地掐着自已的手心，被握住后，才松了力道。
沈却看着她，眼底藏着点藏不住的水雾：“我只是……很开心。”
客厅灯光柔和，将他的脸镀上一层莹润的光。
顾烟容把人按在沙发上，转身去倒了杯温水。
“真乖。”转头看到沈却一动不动坐在沙发里等她，她忍不住弯了弯眼睛，将水杯塞进他手心，“喝点水，嘴唇都干了。”
沈却听话举着杯子喝水。
两瓣唇稍稍，像是夜里被月光照彻的梨花花瓣。
顾烟容伸出手去捻。
碰到时，两个人都愣了愣。
沈却向来没什么血色的脸从耳根处开始泛红，他身子颤了颤，阖上眼。
不动了。
顾烟容看着他不停颤动的睫毛，有点好笑。
她摸了把沈却的头，忍笑道：“我去给你找药。”
沈却睁开眼，有点失落。
顾烟容迅速找到了药，再回到客厅，就看到沈却已经脱掉外面的西装外套。
一身衬衫衬得人更加修长挺拔，像是冬日里覆盖了一层薄雪的树。
领口处露出半截锁骨。
她坐过去，让沈却把药吃了进去。
只是他的胃到底还是受不住。
片刻，他忽地抬手按住上腹，在沙发里弓起了身子。
“沈却。”顾烟容低声唤他，一只手扶住他腰侧。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他身上就又出了一层冷汗，连衣服都微微泛着潮。
他连呼吸都变得沉重，面上神色不动，眼底却已染上薄薄一层水光，倦怠地阖上眼，侧过头去，不想让她看见自已此时此刻虚弱无力的模样。
只是有些时候，他很难保持体面。
胃里突然一阵痉挛，先前好不容易留住没吐出来的的那点饭菜原本在胃里沉沉地坠着，现在却开始翻搅着往上涌，他苍白的脸上覆了一层薄汗，紧紧攥住顾烟容衣袖，眸子如同蒙了一层水雾，盈满了清泠水光，微微张着口喘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搭在他腰侧的手，隔着一层单薄的布料，能感受到他腰侧的肌肉在不受控地抽动。顾烟容扶着他起身：“是想吐吗，我扶你去卫生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