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理了屋子里的狼藉，顾烟容没再离开。
她钻进被子里，抱住沈却。
沈却面上还带着泪，他哭的有些止不住，顾烟容擦不迭，索性就直接把人揽入怀中。
沈却慢慢地、慢慢地回抱住她，将脸埋进她颈间。
缓缓蔓延，沈却拥着她，连哭声都是克制的，只是间或传出低低的抽噎。
单薄的身躯一下一下地抽动着。
顾烟容心里软成一汪水，拥抱愈发用力，胸膛贴近怀中人，一颗心直往他身上扑，眸中盈盈有光，是浓稠夜色中独独为他而亮的一盏灯。
两个人互相抱着，过往如湿雾细雨，在这一刻轻轻地蒸发殆尽，留一个沈却沉甸甸地落在顾烟容怀里，终于有了归处。
……
在顾烟容的怀里，沈却难得安稳地睡了一整晚。
没有噩梦，胃里不疼，也不觉得冷，暖融融的，像是一场永远不会远去的春天。
他醒来时，窗外的光亮透过掩着的窗帘，房间里清亮温暖。
顾烟容正抱着他。她早已经醒了，却没有离开，一直这样抱着他。
她的手捂在他腹间，所以他一整晚都没再疼。
沈却把自已往她怀里埋了埋，满足得想赖床。
那么大的个子，正努力缩小自已，想把自已蜷进她怀里。
顾烟容揉了揉他的头，语气难得有些小心翼翼：“我想去闻月那一趟。”
沈却抬起头，望着她，“……你今天还会回来吗？”
他眼中写满期待，一脸的希冀，那样殷切，却又显得那么脆弱，仿佛只要说出一句不，就能再次把他打碎。
顾烟容舍不得有半分迟疑：“当然，我只是接他出院而已，把人送回去就会回来的。”
沈却眼尾微红。他不想让顾烟容再去找闻月，可他不敢阻止。身子向前倾去，全然落在了顾烟容怀中。
仿佛只有在她身边，他才能活着。
“我会等你的……”他口中哽咽，几乎有些语无伦次，“不要太晚……”
他感觉自已要忍不住哭出来了，撑起身子就想离开。
他不想总在她面前哭。
只是他向来贫血，晨起时容易低血糖，这次又这样急，几乎是起身的一瞬间，就软了身子，无力地往一侧倾倒。
顾烟容拦腰揽住他的身体，改变了他将要跌到地上的方向，把人拉进自已怀里。
沈却晕得睁不开眼睛，身体却被这样大的动作激得一阵难受，昏沉沉地一阵干呕，单薄的胸口一下一下地起伏，他用力咬着唇，想把这一阵忍过去。
顾烟容揽着他的肩，轻轻给人抚着胸口，哭笑不得：“这么急干什么呀。”
沈却额间尽是冷汗，湿漉漉地被她圈住，全身都软趴趴的，一点力气也没有。
他无力地闭着眼，透明的水渍慢慢溢了出来。
顾烟容摸了摸他苍白的脸颊，擦掉那些眼泪：“这么难过吗？我真的只是去一趟马上就回来。”
沈却被她安抚着，缓慢地睁开眼睛。
他眼中，眨一眨眼，就有泪晶莹地滚落。
沈却最近，实在是哭的有些频繁。顾烟容有些发愁地想着，却又觉得他这样哭着好像更惹人爱怜。忍不住地又捏住他瘦得有些尖削的下巴，把人看了又看。
沈却被迫抬着脸，喜欢被顾烟容这样注视着的同时，又有些羞怯。他皮肤本就白，轻易就被捏得发红了，苍白间两点红色指印，看着格外明显。
终于还是把脸埋进顾烟容颈间。
顾烟容未觉自已已经把笑意挂了满脸，她抱着沈却，像抱住一整个寒风呼啸、大雪纷飞的冬日。
积年的雪在她怀中慢慢融化。
她决定吃了早餐再走。
她把执意要做饭的病号从厨房推了出来，煎好蛋，自已的是溏心的，沈却的却从里到外都是熟的。
他看看顾烟容的，又看看自已的，看出不一样来。
顾烟容喝了口甜牛奶，冲他摇摇头：“胃不好还是老老实实吃全熟的吧。”
沈却跟着也抿了一口牛奶。唇上沾染一圈奶渍，又被他轻巧舐去。
顾烟容莫名口渴。
她移开视线，去看被风吹得鼓起来的窗帘，又看桌上摆着的花瓶，花瓶环抱着微凉的水，落了些灰尘。
沈却病了这些日子，都没有人往花瓶里插新鲜的花了。
其实家里都是沈却布置的，一直以来，他都在尽力布置好这个家。他挑选颜色温暖明亮的家具、可爱的小摆件，花瓶里时时更换鲜花。
是顾烟容不喜欢他，连带着也不愿意在这个房子里多待。
她回想以前的沈却，发觉，他好像一直都有没什么鲜活的气息。
是颓败的，是摇摇欲坠的。
他很难过吧，她对他这样冷漠。
两个人要出门的时候，沈却忽而倾身抱住了她。
他呼吸有些不稳了，拥着她，尽力平复。
“你说了很快回来的，不要骗我……”
……
顾烟容到医院的时候，闻月已经收拾妥当。
他微微垂眸，安静地等着她，侧脸被从窗外涌入的光镀上一层淡金，连长睫都泛着蜜糖般的黄色。
闻月并不像沈却那样漂亮得让人难以忽略，他性子温吞，长相也只是清秀。
安安静静坐在那里时，会让人忍不住心软。
顾烟容走过去，他抬眼望望，眸中露出笑来。
许久没见到她，他是想念的，却并不言语。只是会在她终于到来时开心地笑一笑。
他是自私的，尽管顾烟容已经同别人结婚，没可能再和他在一起，他也还是不肯就此松手。
他如履薄冰，尽力让一切都同原先一样，尽力保持着和她的联系。
“谢谢你来接我。”他望着顾烟容笑，颊边露出一个小酒窝。
顾烟容仔细端详，见他精神不错，面色也不再苍白，满意点点头：“嗯，看起来挺健康的，达到出院标准了。”
闻月失笑，揶揄：“你什么时候还学了医？”
“望闻问切，勉强算会了望吧。还不是因为沈却！”顾烟容不满握拳，“刚动完手术，刀口还没好呢，就偷偷出院！一点也不听话！跟他比起来，你真的是好听话一病人。”
“沈却？”闻月微愣。
“一个没看住就从医院跑掉了！”顾烟容气鼓鼓的，“而且刚出院就发烧了，真的很不让人省心诶！”
所以……这些天，她都是在陪着沈却吗？
闻月的印象中，顾烟容对沈却的态度分明是疏离的，现在却好像一下子就亲近起来了，她会担心他，还会生气他不好好待在医院。
他无意识地攥紧自已的手腕，指尖抠上尚未愈合的血痕，在刺痛中放空。
阿容……会喜欢上沈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