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沈以善微微侧头,看到一张愤怒的脸。
是顾烟容匆匆跑来。
她看到沈却唇间、下颌、脖颈已经被他自已的血染得一片血红,被沈以善抵在墙上,无力地低垂着头,已经没了意识。
沈以善看到她,仍旧没有松开手,他面色不变,正要启唇说什么,便被冲过来的顾烟容一把掐住了脖子。
她不知道这是谁,只看到他在欺负沈却。
她的力道极大,细长手指如同钢铁一般坚硬有力。
沈以善瞬间感觉自已的脖子要被钳断了。
他连忙松开沈却,握住掐在自已颈间的那双手上,试图自救。
沈却被他松开,意识全无地顺着墙滑落到地上,唇间仍旧无意识地呕血。墨发被冷汗浸湿,狼狈地贴在脸上,唇色灰败,衬得唇间猩红格外明显,更显出几分病态来。
顾烟容面色冷酷,一手掐着沈以善的脖子,把他的头咚咚往墙上撞。
沈以善本就被掐得呼吸困难,此时更是眼冒金星头昏脑胀,连试图自救的手都颓然落了下去,眼见着就要晕。
沈以诚连着加了好几天班,身上本来就不舒服,沈以善那一推,他眼前一黑,险些就撅过去。
此时见人被按着头往墙上撞也不打算管,反正他本来就看沈以善不顺眼。
只是见地上沈却连连呕血,职业素养上来了,矮下身子去查看。
男人鼻息浅促,在他的动作下微微睁开眼,眸中一片空茫,毫无焦距。
随即,那双眼睛又倦然阖上。
单薄的身体一片虚软。
漂亮的脸白得不详,透着股灰败,看着根本不是活人身上该有的颜色。
情况不好。
“先别打了,人快不行了。”他仓促喊了顾烟容一声,就跑去找人来救。
顾烟容目光触到男人浅淡的颜色,心尖一颤,手中的力道也不由得加大了些,沈以善白眼一翻,彻底在她手里晕了过去。
她把人往旁边一扔,连忙去抱沈却,急切唤他。
男人被她捞在怀里,单薄的身体软得吓人。
他只穿着身单薄的黑衬衫,在外面的脖颈和手腕异常苍白,被她抱起来,他的手就松松垂落在地,指尖微蜷,透出贫血的青。
而随着顾烟容把他抱紧……他的手就松垮地摊开了好些。原本是因为胃里太痛才用力掐着掌心,如今竟虚弱到这种地步。
她叫了好几声,沉重阖着的睫才微微作动,露出一点失了焦的黑色瞳仁。
沈却靠在顾烟容怀里,苍白染血的唇瓣启阖,声音极轻,夹杂着几声呛咳,似乎随时都会湮灭在苍白的光线里,微弱得几不可闻:“烟容……别怕……”
他的声音那么浅哑,顾烟容得贴到他血迹淋漓的唇边才能勉强听清。里面还夹杂着断续的痛喘和呕吐的声音,只短短四个字都无法连贯地说完。
他眸光已经有些涣散,枕在顾烟容肩窝,呼吸紊乱而短促,喉间再次涌上腥甜,被他生生咽回去一些,唇边却仍是缓缓流下一抹艳丽的血痕:“我没事……别……唔,别担心……”
像是痛得厉害,他虚软的身子尽力地弓了一下,胃受挤压,又泵出一口血来,滚烫地沿着已经被血染红的下颌铺下来。
他的下颌、脖颈,都已被染作鲜红的颜色。身上穿的黑衬衫颜色也更浓郁。
可他连弓着身子……都无法持久。
单薄细弱的腰身只稍微折了一瞬,就无力地仰开,头颈和双腿皆是松软地下沉。
就这样细微地摊开了身体。
可他被重重击打按压过的胃如何受的住。
腹中破败、四处漏血的器官如同被撕扯一般,瞬间痛意攀升,男人的身体抽搐一瞬,喉间随着上涌的血而溢出一声变了调的痛吟。也是极微弱的,如同嘶哑又破烂的一小缕风。
顾烟容小心翼翼地掀开他衬衫下摆。
那里已经深深凹陷了下去,剧烈抽动着。
顾烟容眼睛里瞬间有泪。
沈却唇色苍白如纸。他靠在她怀里,目色微散,无力地喘息着,额间冷汗顺着脸颊滑落。
他攒了点力气,伸出手,苍白指尖搭上顾烟容的手背,颤抖着引她放到自已上腹处:“唔嗯……疼……帮我……”
话音未落,他就低低地咳嗽起来,身体微微抽动,唇间鲜血成股地涌出来。
顾烟容抬着他满是冷汗的后颈,让他靠着自已稍微抬起身子,侧着头。
他呕了太多血,她怕他呛到。
但——血实在太多了。明明顾烟容已经尽力帮沈却摆出合适的姿势,他却还是不免会被喉间的血呛到。
顾烟容捏着他冷湿的颊,迫他张开嘴。
这样血才能更顺畅地出来。
沈却黑沉的睫羽沉重扑簌,随时都会承受不住地阖上。他太虚弱、太痛了,连醒着都是一种奢望。
他艰难地半睁着眼睛,黑眸力竭地空茫朝前注视,他什么都看不见,眼睛里结了霜。
他想,不要让顾烟容害怕。
顾烟容将自已的手严严实实捂在他上腹。
他腰腹绵软单薄,但里面残缺的胃却冷硬得让人心惊。
她耳际安静又嘈杂。
沈却喘得细碎又低弱,明明他那么努力地在呕血和呛血的间隙呼吸,但仍旧很安静。他已经没力气发出声音。
顾烟容想要擦去他唇间涌出的血。
沈却大口地呕着血,根本擦不干净。
他全然无力地靠在她怀里,低弱地咳呕。每咳一下,身子就受不住地抽动一下,微启的唇间就会涌出一口血。
流失了太多血。
他连细软的四肢都在微微抽动。
顾烟容捧着他,害怕一不小心,男人就在自已怀里四碎开来。
她害怕。
伴随着顾烟容的叫喊,沈却终于难以坚持,意识重新沉入迷蒙,眼皮止不住地往下坠,气息愈发微弱。
顾烟容无助地看着赶来的医生。
为什么这么慢呢?
她眼睛里噙着泪,怀里抱着沈却。
沈却不再颤抖。他在巨大的疼痛中昏厥过去。
原来昏厥和死那么像。一瞬间,他不再颤抖,安静颓软地、无声无息地收回了声响。
只有血还在往外涌,只有血滴落在地上。
现在是顾烟容在发抖。好疼啊。她想,沈却好疼。为什么总是他在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