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沈却可怜地呜咽了一下。
其实不是很疼，但是顾烟容在生气，他痛得昏沉的思绪让他以为这真的是个惩罚，马上就委屈地红了眼眶，胃里也瞬间翻腾得不成个。
“别，别生气……”
极度不适下，他身子在绒毯里微微抽搐，趁着顾烟容松口，挣扎着坐起来，搂住她的腰。
于是顾烟容颈窝里埋进一张凉津津的脸，还有暖热的泪往下淌。
这就哭了？
她刚才还一肚子的气，被这人哭的，瞬间一点气也没了。
她拍拍沈却的肩，无奈放软了声线：“别哭了，我不生气。”
沈却的身子还在发抖，她以为这人哭得止不住，把紧紧贴在自已怀里的人捞起来，却见他脸上惨淡，胸口不住上挺，正艰难地吞咽着，分明是忍吐忍得难受。
但沈却还在掩饰。
他偏过脸，一只手握成圈抵在唇畔，低低咳着，想把反胃伪装成咳嗽。
但弄巧成拙，他咳了几下，就直接呕了出来。
晶亮的液体从唇缝中溢出来，顺着下巴往下淌。
他明显慌乱，挣扎着想从她手臂中脱离。
顾烟容紧紧箍着他。
她安抚地把人捞到自已胸前，让他枕着自已的肩。
沈却全身软塌塌的，捂着唇，眸中含着泪。
他没力气挣脱，他惶然地想，忍不住了，好想吐。
可是顾烟容不肯放开他。
她强硬拉开他捂在唇间的手，擦去他唇间，在他胸口轻抚。
沈却在她怀中、在她掌下逐渐缓过来，不再被呕意折磨得浑身发颤，她就低头，轻轻亲他微微张开的，没有血色的唇。
沈却微弱地呼吸着，还是很愣，愣在她怀里被她吞咽。
唇上霜雪一般的颜色逐渐染上薄红，她就又去亲他湿漉漉的眼睫，吃掉那些不断氤氲出来的水汽，把人亲得眼睫乱颤，终于不再哭了。
他喘着气，僵在她一个接一个的吻里，顾不上哭。
“我抱着你洗澡，好不好？”
顾烟容喜欢问好不好。
但是她从来不给人说不好的机会。
沈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她抱着走进浴室。
他那么轻，顾烟容抱着毫不费力，还能一边走一边低头，用唇瓣蹭他额头。
沈却被亲得脸红。晕晕乎乎地也凑过去亲她，亲不准，乱七八糟地亲上她的下巴、脸颊。
顾烟容把沈却放进一池温水。
水汽蒸腾，温暖得像春天一样。
那些旧伤淹没进温柔暖和的水里，简直就像顾烟容的怀抱一样柔软舒服。
顾烟容环抱着他，手慢慢地给他揉胃。
让他感到疼痛的那些纠结颤栗……通通被她抚平。
身上也不冷了。
沈却舒服得想哭。
在水里泡了很久，久到沈却觉得自已快要融化在里面了，眼睫里存满了水汽，沉重地落下。
他想反正看不见，闭上眼睛跟睁着眼睛是一样的，于是就顺理成章地闭着眼睛。
然后，他就这样睡着了。
水波微荡，他白皙纤长的身体泡在里面，像一片落入池水的花瓣，轻盈又。
让人唯恐他就这样沉下去，悄无声息。得伸出手，将这片花瓣捧在掌心才行。
见人身上回暖，顾烟容就把他捞出来，用浴巾裹着他，走出去之后又包上厚厚的毛毯。
这样就不会冷，不会着凉。
沈却昏昏沉沉靠在她怀里，全身又软又湿，还残存着水中泡出来的温热，不似平常冰冷。顾烟容擦净水汽，趁机轻薄他，拨弄他又长又密的睫毛，亲他淡色的嘴唇、漂亮的眼睛、挺直的鼻梁，还有修长的，被她托在手心的玉白脖颈……他通通没有反应，只是偶尔低低地哼一声。
顾烟容摸他，他也无动于衷地任由她抚弄。
他睡得很沉，睫羽闭合，只有在被亲吻的时候才稍微动一动，但完全没有要睁开的意思，眉目舒展，像是很舒服，但是面色仍旧苍白，又像是很疲倦。
顾烟容就想，让他睡吧，不闹他了。
她将沈却慢慢放到床上，拿走沾染了水汽的绒毯和浴巾，给人换上干净的睡衣，用被子盖住。
想了想，又拿过吹风机，把人从被子里捞出来，在他身后垫了枕头，让他靠坐床头，将被子盖到他胸前，一只手扶着他沉睡中软软后仰的头颈，打开吹风机给他吹头发。
头发是一定要吹的。不吹干容易感冒头痛，还有可能面瘫。顾烟容才不要沈却这样。
柔和的暖风和吵嚷的嗡鸣声中……沈却被吵醒了。
顾烟容默默地想，吹风机要换成静音的。
沈却缓慢地抬起眼睫，幽黑的眸怔然映出顾烟容的脸，只是他却看不到。
“……烟容？是烟容吗？”
他从厚重暖和的被子里伸出手来，摸到顾烟容的一片衣角，攥在手里，有些不安地开口问。
“是我，我在给你吹头发。”顾烟容回答，手中仍旧不停。
沈却听见她的声音就安心下来，眼睛弯了弯，露出一点满足安心的笑。
“你不生气啦。”他说。
“一生气你就哭，我还怎么生气。”顾烟容其实还是有点气。
沈却的手顺着那片衣角找到她的腰，疲软的身子抬起来，慢慢地，抱住她。
“我只是不想浪费。吃的蛋糕全都被我吐了，我不想浪费你的心意。”他低低地说，脸轻轻蹭着她小腹。
顾烟容按停吹风机，放到一边，手指没入他发间，揉啊揉。
“没有浪费，”她说，“吃了，觉得好吃，就结束了。至于之后是吐掉还是拉出来，没有分别。”
她这话有点太糙了，沈却忍不住笑出来。
她也笑，接着说：“至于我的心意……我就是想让你开心啊，你开心了就完了嘛，要是之后你胃疼，我就给你揉揉肚子嘛，瞒着我自已偷偷痛，我才会难过。”
沈却的头在她手底下点点。
顾烟容于是就又揉了两把。
沈却摸到她的手，用自已的脸凑过去，轻轻蹭。
他想，烟容不生气，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