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你和阮姑娘的争吵了。”苏婉心眸色淡淡,面沉如水。
她看着顾元吃惊的表情,继续道:“你知道解药的真相后,想的是为她隐瞒。”
“你有你的考量,我也能猜出一二,其中缘由我就不细说了。”
“我也知道,你对未来的设想里,没有我。你要跟她双宿双飞,去外面过夫妻恩爱的生活,而我只是你留在京城北宁侯府的管家。”
“不,你不是管家,你是我的妻子,是北宁侯夫人,是顾家的当家主母。”顾元眉头紧蹙,忙出声反驳。
宋婉心摇摇头,“你将我留在顾家,是为了让我照顾你的家人,让我支撑侯府门面门面,这跟管家有什么区别吗?”
不知想到什么,她冷笑一下,“你还不给我工钱,我比管家都不如。”
“不,不是这样的。我的一切和顾家的所有财产都交到你手上,由你掌管。”顾元急得不行,额间生出细汗。
他这句话,非但没有软化宋婉心,反而让她的神情更冷。
她递上一厚厚的账本,眉梢一挑,道:
“说到财产,这是我贴补进侯府的嫁妆单子,堂堂北宁侯肯定做不出霸占妻子嫁妆的丑事吧?我知道侯府真实的财务状况,夫妻一场,我不逼你,一个月内将我的嫁妆折成银子还给我就行。”
“这是和离书,我已经签字了,侯爷您请签字。”
“此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言毕,她不等顾元说话,转身就走。
清晨的风吹拂她的发丝,浅金的光线将飞舞的青丝染成金黄色。
顾元看着女子清冷决绝的背影,悔意重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伸出手,想抓住拿缕飞起的青丝,突然想起自已这双手曾无情地掐住她的脖颈,只得怏怏收回手。
宋婉心的背影渐渐消失了,顾元收回视线,看到那封落在茶几上的和离书。
“宋婉心,你我的婚事是太后赐婚,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这和离书我是不会签的,这次,无论如何,我都要重新得到你的芳心,让你做名正言顺的北宁侯夫人。”
顾元暗暗发誓。
这时,府中小厮匆匆跑来。
“侯爷,太后懿旨到了,公公就在正厅等着侯爷您接旨呢。”
顾元眼皮一跳,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夫人去了吗?”
小厮低头道:“夫人已经在正厅了。”
顾元的心突然狂跳,她刚才不是离开侯府了,她是去正厅等待太后的懿旨?
她怎么知道太后会颁懿旨,难道昨日她去了太后宫中,去请旨?
不好!太后能赐婚,也能赐两人和离……
顾元突然神色凝重,步履匆匆向正厅跑去。
等他气喘吁吁地到了正厅,公公见人来齐了,也不问候顾元,直接打开懿旨,开始宣读。
是赐和离的懿旨。
公公声音郎朗,很快就宣读完懿旨。
而后,他将懿旨交到宋婉心手上,态度温和,有些心疼。
“宋娘子,太后娘娘特意嘱咐老奴,让老奴一定要跟你说,捂不热的石头咱就别捧着了,若是日后遇到什么问题,你尽管进宫找她。”
公公嘱咐完,又转身对顾元道:
“太后娘娘也有话要老奴带给顾侯。之前赐婚之事,算是太后娘娘思虑不周,望顾侯勿怪,这些金玉丝绸就当给顾侯赔罪。”
公公身后,一队小公公端着托盘鱼贯而入,托盘之上是金银玉器,还有各色丝绸布匹,价值不菲。
“顾侯为大周立下汗马功劳,太后娘娘心里感激。太后娘娘说,顾侯年少有为,和离后,亦能寻门好亲事,望顾侯与宋娘子好聚好散,勿要生怨。”
事已至此,顾元再不甘心也无计可施。
太后赐两人和离的懿旨已下,宋婉心对自已已没了情义,难道他还要向上次一样抗旨不成?
若是强求,宋婉心不会重新爱上他,只会对他生出厌倦。
这种感觉,他经历过,他不想宋婉心也经历。
“臣听太后的。”顾元声音沙哑,表情苦涩,像吞了黄连一般。
公公微微诧异,赐婚的时候,这顾侯一脸不情愿,怎么赐和离的时候,他还是一脸不情愿啊?
唉,男女之事,他可搞不懂,只是这两人白白折腾一场,可惜啊……
公公叹着气走了。
宋婉心让琴音带人将自已的东西都收拾好,带走。
而后她独自一人缓缓向外走,看着熟悉的一景一物,心变得轻松起来。
在侯府短短几个月,她的心都是沉重的,憋闷的,从没有像现在这么松快过。
“宋婉心。”
身后响起男子哑哑的呼唤声。
她回头,见顾元就站在几米之外,静静地看着她。
他的眼里有明显的心疼,还有浓浓的愧疚。
从前,她多希望顾元能用这样的眼神看她,她多希望顾元能发现自已的付出。
现在,她不需要了。
“顾元,我现在明白了,你我成婚是一个错误的开始,以后,我不会再任性了。你是大周的将军,是百姓的英雄,我还是会想从前一样敬仰你的。”
“顾元,珍重。”
说完,她唇角勾起,笑容清丽而美好,轻轻地挥了挥手,转身离开,再无留恋。
“夫人,珍重。”顾元痴痴地站着,眼眶,魂不附体。
*
北宁侯顾元与夫人宋婉心和离一事震惊朝野。
知道的说两人感情不好,顾元钟情于其他女子,对宋婉心很是冷漠,还横加指责,堂堂相府嫡女,怎会受这气,两人便和离了。
不知道的则胡乱揣测起来,有说北宁侯投靠荣王,而宋相支持的是太子,所以宋相将女儿带回家。
有说皇帝对北宁侯生出疑心,太后素来喜欢宋婉心,不忍她被连累,所以赐了两人和离,让她回宋家避难。
流言蜚语传开了,众人想法各异。
曾经想要拉拢他的太子和荣王也都止步观望,静以待之。
宋婉心回到宋家,她向来报喜不报忧,宋相夫妻不知女儿在侯府过得到底好不好。
直到女儿带着太后赐和离的懿旨回家,两人才突然意识到,可能女儿对他们撒了谎。
宋相夫妻将琴音叫过去,连哄带骗,琴音说出一切。
宋相痛心不已,捶胸顿足,痛骂顾元,又随手拿起桌上的方瓶,说要去找顾元,为女儿讨公道,仪态尽失。
宋夫人好不容易将宋相按下后,冷静道:
“我们还是先问问婉心吧,看她想怎么做。若她不想在与顾元纠缠,你却去生事,岂不麻烦?再说去讨公道也不用你亲自去,你这副模样急冲冲过去,反而失了颜面。”
“也怪我们对女儿关心不够,她向来聪慧,性子刚强,我以为她能处理好自已的事,没想到竟被人欺负致此。”宋夫人拭泪。
宋相眼眸阴沉,“顾元,你如此磋磨我女儿,我不会放过你。”
这话一出,又被宋夫人劝住了,“相爷三思,顾元是领兵护国之人,你要动他不成?鬼方内乱,北疆暂安,可南疆那边的南皋蠢蠢欲动,西边的西罗也不安生,这些边境小国若生起事来,难道要相爷带兵打仗去?”
“因私事而处置武将,朝中武将难道不会寒心?武将寒心,对我们大周有何好处,对你我有何益处?”
宋相叹口气,“我也只是说句气话,这些道理我是懂的。我一向不是公私不分之人。”
宋夫人神色渐缓,“婉心人已经回来了,我们就先跟她好好谈一谈,再做打算,只是我们不能着急,这事还得缓几天再说,让她有一个平复情绪的过程。”
宋相无奈点头,“只得如此。”
*
京城传言纷纷,北宁侯府上下皆惴惴不安。
阮姑娘走了无所谓,她只是一个无根无势的乡野女子罢了,无论她来还是走,都影响不了什么。
可宋婉心和离走了,这事可就大了。
众人生在京城,于侯府中讨生活,见多识广,想事自然比旁人更周到细致。
他们不觉得宋婉心和离,只是因两人感情不好。
权贵豪门皆是联姻,夫妻以两家利益为重,感情好坏根本不重要。
他们觉得此事必有政治方面的缘由,这北宁侯府的风光日子可能要走到尽头了。
是以,有门路的去找门路离开,没门路的便收拾好细软,看好府内小路,做好关键时刻逃跑出府的打算。
顾二老爷和顾二夫人也慌乱起来。
管理侯府之权又重新回到顾二夫人手里,她对着清清楚楚的账本,愁得直挠头。
顾二老爷则开始转移私藏的银子,处理名下店铺。
就这样过了几日,顾二夫人去找顾元商量侯府银钱之事。
“元儿,你让我立刻准备三千两银子给宋府送去?你看看账本,咱们这府里哪有三千两现银啊?”
宋婉心补贴入侯府的嫁妆,折合三千两白银。
顾元眼皮不抬,道:“没有现银就挑几个庄子、铺子出来卖了。现如今市面上,十来个中等铺子,或者七八间离京城近,占地大,打理不错的田庄,差不多能卖出三千两的价格。”
顾二夫人微怔,她没想到顾元会去了解田庄、铺子的售价。
她缓了缓神,愁眉道:
“那些庄子是陛下恩典,不是不能卖,只是若现在卖了,对咱们侯府的影响不好,人家会对咱们乱加揣测。再者,本来现在外面的流言就不少,我们现在再着急忙慌地卖产业,怕是卖不上好价钱,也可能无人敢接手。”
“那二婶的意思是不想给了?”顾元眉梢一挑,语调上扬。
顾二夫人眼睛一转,赔笑道:
“元儿别急,我不是不想给了,只是想晚些给。婚是她自已求来的,嫁妆是她自愿补贴进去的,咱们顾家也没逼她。眼下咱们府里周转不良,就一年两年的,慢慢给,可好?”
“哼。”顾元眼皮一掀,冷厉之色令人胆寒。
顾二夫人不由得向后退了几步,心里有些发怵。
不料顾元张口,却是语气淡淡,“此事不劳二婶费心了,我这正好得了三千两银子,今日我就会派人送去宋家。”
说罢,他拍了拍手,一列侍卫抬着几个大红木箱子过来,箱子打开,里面白光闪闪的银子装得满满的。
顾二夫人眼睛都看直了,随即眉开眼笑,“好啊,那二婶就不管这事了。”
就在此刻,顾二老爷突然神色匆匆地跑进来,他急得脸都变形了,声音也没了调。
“元儿,快帮帮二叔,我的银子被人偷了。”
顾二夫人眉心一跳,看了看顾元又看了看顾二老爷,心中生出异样的感觉。
顾元眉眼冷肃,指着那几个红木箱子,“二叔看这个几个箱子眼熟吗?”
惊慌失措的顾二老爷冲进来时,除了顾元之外,什么都没注意。
经顾元提醒,他才发现,这不大的厅堂内,还摆放着几只大箱子。
看了一眼,他瞳孔陡然放大,这箱子好眼熟啊!
他揉了揉眼睛,弓着身凑近细细端详。
这,这不就是他的箱子?他为了装银子,特意定制的大红木箱子!
顾二老爷的心脏咚咚咚往上蹦,几乎要跳出嗓子眼。
他浑身骤然生出冷汗,颤颤巍巍地看向顾元。
顾元一脸黑沉,面无表情,没有怒气,可比生了气还令人胆寒。
顾二夫人见二老爷心虚惶恐的表情,便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她怯怯地躲在二老爷身后,不敢抬头。
完了,他们夫妻二人贪污侯府银两的事被顾元发现了。
他们见过顾元对宋婉心冷厉无情的模样,也曾听说宋婉心因不顺从顾元,而被他掐住脖子,几乎窒息的传闻。
现在顾元一张黑脸堪比阎罗,不知会用何等恐怖的手段处罚他们。
“二叔二婶做的那些事,我不是不知道。”顾元轻笑一下,这笑却没有任何温度。
“二叔私藏的五万两银子,还有古董字画我都让人带回来了,其中三千两送去宋府,还了宋家大小姐的嫁妆,其余皆收归侯府。”
“好,好。”两人嘴唇嗫喏,一个劲地擦冷汗。
顾元又道:“二叔二婶年纪大了,糊涂了,侯府的银子都给放错地方了,也该养老了。我派人送两位回老家,在老家的宅子里安享晚年。”
顾家老家在京城千里之外,那里现在没什么人了,也没置任何资产,只剩一间破屋,四处透风。
顾二老爷和二夫人对视一眼,心中不愿,可顾元的神情实在可怕,他们只得连连称是,想着一会去后院求求老夫人。
老夫人的话,顾元一向是听的。
顾元冷瞥一眼,好像看透了他们的心思。
“听说明日不宜出行,今日是大好日子,宜出行,又清朗无风的,二叔二婶今日就出发吧。”
他招来侍卫,“现在就安排车马,送二老爷和夫人一家离京,回老宅。”
顾二老爷和二夫人欲哭无泪,双双跪在地上,求顾元原谅他们,希望顾元能放他们一马,让他们留在京城。
可顾元却眉眼沉沉,不为所动。
很快,顾二老爷和二夫人被侍卫拉走了,哭诉声也消失了。
厅堂重归安静。
过了一会,侍卫回来。
“二老爷一家已上了马车,派了一队侍卫护送,定护他们安全到老宅。”
顾元点头。
侍卫又凑近,拿出一个小竹筒,压低声音,道:“这是刚收到的密函,从北疆来的。”
顾元打开小竹筒,里面有一卷得极细的纸条,展开看着,不禁眉头紧锁。
“鬼方内部混乱,其中几支势力联合,欲南下,进攻大周。李将军派出的探子发现百里外有鬼方游兵的踪迹,怕鬼方集结大军,突然来袭。事态紧急,我要马上进宫面圣,赶去北疆。”
顾元骑马奔驰入宫,一个时辰后,他已领了皇帝密令,赶到京畿大营,点好兵将,整装待发。
翌日,顾元带兵往南走,说是南边藩国内乱,藩王来信求援,皇帝派顾元带兵去平乱。
实则出了京城区域,侍卫扮作顾元模样带兵向南,而顾元则领了一对精兵强将扮作商贾,骑马奔驰北上。
皇帝仍让顾元带兵,京城甚嚣尘上的谣言不攻自破。
众人对北宁侯府又热络起来,可如今北宁侯府当家的人都不在,只剩一闭门不出的老夫人,众人献殷勤都找不到门路,只得作罢。
惠王府中,当阮青楚得知顾元和宋婉心和离的消息后,震惊不已。
她马上招来系统,“他俩怎么和离了?这跟书中剧情不一致啊?这算不算偏离主线剧情,我的任务受不受影响?”
系统找出任务说明书,翻找半天,道:【宿主先不要慌,现在小世界没有崩塌,我也没有收到时空管理站的警告,那就说明这个突发的剧情不影响什么。】
【我琢磨着,接下来,男主可能是要追妻火葬场了,咱们先在旁观望着,让其自由发展,说不定很快就能回到原剧情上了。】
阮青楚心思稍稳,点点头。
【宿主,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咱们继续听曲吧。】
阮青楚揉了揉额角,松了一口气,而后挥一下手,戏台上的伶人戏子开始咿咿呀呀唱起来。
她进了惠王府后,日子过得别提多逍遥自在了,无数丫鬟服侍着,锦绣闺房住着,好物件用着,珍馐美食吃着,整日小曲听着,比在北宁侯府的时候舒服多了。
陆安洲待她也极好,言语举止如和风细雨,温柔体贴。
两人有时在卧房中耳鬓厮磨,缱绻缠绵,不知晨昏,不知时辰。
阮青楚做任务之前,是一株正在修炼的小药草,她未在人间历练过,并没有世间女子的贞洁观。
在北宁侯府时,她与顾元没有过肌肤之亲,一是因为顾元在这方面不会强求,二是因为原主跟顾元隐晦地表达过,成亲之后,两人才能行夫妻之事。
阮青楚为了维持原主的人设,天一黑,就将顾元请出去,绝不让他留下过夜。
而到了惠王府,情况就不一样了。
陆安洲极尽手段,阮青楚脸红心跳,情难自禁。
犹豫之际,系统告诉她,男欢女爱,水融也是人生百态之一,她趁此机会体验一下也无妨。
阮青楚想了想,觉得陆安洲皮相极好,人又温柔,与他在一起,自已没什么不甘心的,便卸甲除衣,体验这世间的云雨之欢。
前几日,陆安洲总是缠着她,这几日倒是安静了,早上就出府了,直到现在还没回来。
阮青楚不在意,她乐得清闲,陆安洲在府的时候,她太累了,累得腰酸,歇歇挺好。
*
又过了几日,顾元领兵出京的消息传进阮青楚耳朵里。
阮青楚让系统去调查,这才知道,顾元已经该换行装,神不知鬼不觉地踏上了去北疆的路。
这一状况又与书中剧情有出入了。
书中,这个时候,顾元还好好地在京城待着,一年后才去北疆。
阮青楚忧心不已,“小统,又与剧情不同了,真的没事吗?”
系统自信满满,【小世界没坍塌,没事!】
阮青楚想了半天,又查了查宋婉心的近况,见她正在宋府修养,身体康健很多,脸色红润好看,这才按下心中不安,继续窝在王府里吃吃喝喝混日子。
时间飞快,转眼到了九月初。
朝中发生了一件大事,宋相生了重病,卧床不起。
宋府谢绝任何人探望,宋相所住院子站着无数守卫,里三层外三层,将那院子围得水泄不通,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每日,除了一位老府医,宋夫人和宋婉心之外,任何人不得进入宋相的房间。
世人皆以为宋相病重,性命堪忧,却不知,宋府做出此状,是因为宋相在自已书房中,无故消失了。
大周的相国无缘无故地失踪了,此事非同小可,绝不能公之于众。
宋夫人派了极忠心可信的人将此事秘密传给皇帝最信得过的公公,而后皇帝传出话,让宋府大门紧闭,对外称宋相病重,将这一惊骇密事隐瞒下来。
皇帝那边派人秘密调查宋相下落。
宋夫人母女忧心不已,可两人毫无头绪,只能每日装出侍疾的样子,去宋相房间坐上一整日,彼此安慰。
这一日,两人在房间静坐,突然窗子被一股冷风吹开,一张字条随风而入。
宋婉心感觉不对劲,忙捡起字条,就见字条上书:宋相现在鬼方,索浑手里。
字条背后有几个字,是宋相的字迹。
宋婉心将字条拿给母亲看,又想了半晌,道:“母亲,我得去北疆一趟。”
宋夫人从震惊中缓过神来,“不行,此字条不知真假,况且此行太过危险,你一个女子不能去送命。”
宋婉心眸光坚定,“我认得,这是父亲的字,而且我感觉这事是冲着我来的,我得去一趟。”
“婉心,我会将此事秘密告知陛下,由陛下派人调查,我不会让你去冒险。”宋夫人比宋婉心还坚定。
她的夫君生死不明,她不能再失去女儿。
宋婉心看着母亲担忧、惊惧的神色,默默叹了口气,“好,我听母亲的,我不去。”
宋婉心独自回院,第二日未去宋相的院子侍疾。
宋夫人心中涌出一股不详的感觉,亲自跑去女儿房间去找。
人早已没踪影了,只留下一封书信。
“母亲放心,我必会带父亲回家。”
宋夫人一怔,呆呆地站着,眼泪流下来。
*
宋婉心孤身一人上路,快马加鞭,不到十天便进入北疆境内。
边关之地有一要塞,名大邑,此城北面数十里之外就是鬼方,城中驻扎着大周诸多兵将。
城中有百姓居住,亦有商人往来。
宋婉心决定先去大邑,去打探一下鬼方情况,再做打算。
从此处到大邑需渡过一片荒漠,马不好行。
宋婉心便用马去换骆驼,没想到在售卖骆驼的地方遇到一男子。
这男子极面善。
两人认出彼此,皆震惊不已。
“宋姑娘。”那男子惊呼。
“六皇……”宋婉心突然捂住嘴。
竟然是六皇子,他周边没有仪仗,没有护卫,难道他是私自离京?
六皇子陆项明对她比了一个“嘘”的手势,而后眉眼含笑,悄声道:“是去大邑吧?你我同行。”
“殿下怎么知道?”宋婉心一怔。
陆项明眼睛闪亮,“北面只有大邑一座城池,你不去那,还能去哪?”
两人同行。
九月,若是在京中,正是“雨后风凉暑气收”的凉爽时节,可在这荒芜的北疆,却是寒风呼啸,万物枯寂。
土黄色的地连着灰蒙蒙的天。
抬头看,太阳昏黄,低头是砾石黄沙,无边无际。
此刻,身处其中的人会产生一种危机感,只觉得自已无比渺小,脆弱,仿佛一个不留神就会被这巨大的、阴冷的、干涸的荒漠吞噬掉。
在生存与死亡面前,争权夺势、勾心斗角都变得毫无意义的。
灰蒙蒙的天突然变暗了,不知何时,昏黄的太阳已落入地平线之下。
夜就要来了,狂风又起,黄沙漫天,温度骤降,若在外过夜,会冻死人。
好在,陆项明很幸运地找到了一处山洞,洞穴不大,但是装下两个人和两匹骆驼还是可以的。
他带着宋婉心藏身其中,等待第二天的黎明。
篝火燃起,橙黄明亮的火光照亮洞穴。
洞口偏小,能很好地将风暴阻挡在外,洞内不深,却有些宽度。
温度上来了,两人脱下沉重的外罩,摘下狐裘帽子,坐在火边烤火。
火焰起舞,焰影婆娑,宋婉心的脸被火光照得明艳动人。
陆项明微怔,又迅速收回视线。
他低着头,手持长棍,将火堆边缘往中间拢了拢。
洞内除了木柴燃烧的声音之外,再无别的声音。
气氛过于沉默。
宋婉心抬眸看向陆项明,率先开口,“没想到这洞里有木柴,还有一些食物。”
这洞穴内挺干净的,没有野兽进入的痕迹,洞穴的最里面堆着一堆干木柴和枯树枝,还有一小袋干粮。
这干粮是烤干了的馕饼,水分极少,柴硬噎喉,不是饿到绝境的人是吃不下它的。
陆项明仍是低着头,沙哑的声音沉沉响起。
“这是当地人留下的。我来过北疆几次,这段路也走过一次,知道当地人会将一些生活必须品放在山洞里,以备不时之需,所以一路上都留心看着,找到这个山洞,就带你进来了。”
解释完,他便不再说话了。
一时,气氛又沉寂下来,外面的风声却越来越大了。
宋婉心有些无措,她别过头去,看洞口。
日落后,灰蒙蒙的天倏地一片黑沉,土黄的沙漠也黑得如化不开的浓墨。
洞口之外黑魆魆的,就像一只野兽的眼睛,诡异,阴森。
这里的一切都是未知的,因未知而令人倍感害怕。
宋婉心禁不住目露担忧,拢了拢外套。
“不用怕,这里没有野兽。”男子的声音再次响起。
女子不解,回头看他,“这里没有野狼群吗?”
她听说北疆的荒漠是有狼群的。
女子长着一双杏眸,大而圆润,眼睛线条柔和漂亮,眸光清亮如冷空之上半悬的弯月。
男子感觉女子的视线落在自已的脸上,耳尖不由地泛起淡淡的红色。
“其他地方有,这里是没有的,我上次来时,听当地人讲过,可能是因为这里环境太恶劣,猎物太少了,所以狼群无法在这里生存吧。”男子耐心地解释。
宋婉心琢磨了一下,突然好奇起来,“这里环境恶劣,猎物很少,狼群都无法存活,那当地人为什么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