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陈皮道别后,李佳玲决定前往西藏墨脱游玩。墨脱以藏族人为主,懂官话的人很少。李佳玲在这里生活了几个月,才勉强能够和当地人进行简单的交流。
墨脱的天气十分寒冷,作为一个南方人,李佳玲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雪,更别说玩雪了。
她兴奋地堆起了雪人,冻得鼻子红红的,也毫不在意。 几个小孩子正在欢快地打雪仗,李佳玲这个“老阿姨”仗着自已身高优势,也加入了进去。
李佳玲转了转右手腕,大喝一声:“小子,吃我一雪球!”
她高举右手,抡圆了胳膊扔出雪球。她的视线随着雪球的轨迹移动,没想到雪球竟然朝着一个穿着藏袍的高大男人飞去。
就在雪球快要砸到男人脸上的时候,男人一掌将雪球劈开。
李佳玲满脸歉意地走上前去,说道:“对不……”
李佳玲抬起头,原本要说的话瞬间顿住了。
【是小官儿耶!都长这么高了。】
再次见到这久违的身影,李佳玲满心激动,忍不住拉住了对方的手,问道:“小官哥,你还记得我吗?”
张启灵垂眸看向这个小孩子,幽深的眼眸微微颤动了一下。
李佳玲知道,他是认识自已的。可看着张启灵一脸茫然的样子,她便明白,他这是被天授了。
李佳玲笑了笑,说道:“没关系,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李佳玲。”
张启灵轻轻点了点头。
李佳玲佯装凶狠地说:“你先在这儿等等我,可千万别跑了,不然我可不会放过你。”
也不知为何,张启灵真的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很快,李佳玲挎着包裹来到张启灵身边,说道:“走吧,我和你一起。”
一路上,李佳玲紧紧跟着张启灵往山上走去。
山上的雪远比山下的要大得多,小小的李佳玲每走一步都十分吃力,双腿深陷在厚厚的积雪中,每次拔出都要费好大的力气。没一会儿,她就和张启灵拉开了距离。
“小官哥,帮帮我。” 李佳玲可怜巴巴地喊道。
张启灵回过头,走到李佳玲面前,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转身蹲下。 李佳玲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毫不客气地爬上了他的背。
无聊的趴在张启灵的背上,李佳玲开始喋喋不休地问起来:“你在张家过得怎么样?怎么还是这么瘦,是不是没好好吃饭呀?张海克他们几个人呢……”
张启灵一个问题都没有回答。见他没有反应,李佳玲便搂着他的脖子,把脸贴在他的脖颈处,叽叽喳喳地给他讲起之前在泗水古城发生的事情。
讲着讲着,她还翻出手机,让张启灵看两人的照片。一时间,两人相处得十分和谐。
然而,张启灵突然冒出一句煞风景的话。“矮!”
李佳玲“……”
李佳玲秒懂他的意思,可一时之间竟反驳不了,心里郁闷极了。她趴在这看似瘦弱却充满力量的背上,迷迷糊糊地想着:
【不用自已走路真好!如果稻米知道我有这待遇,那不得嫉妒死我。】
等李佳玲再次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来到了喇嘛庙门前。她连忙拍了拍张启灵的背,示意他把自已放下来。
双脚落地后,李佳玲活动了一下身子,然后去敲了敲大门。 开门的是一位小喇嘛,李佳玲说明了来意,随后,她和张启灵被带到了上师面前。
张启灵望着上师,冷冷地说道:“她在哪儿,我要去见她。”
上师久久地凝视着他,过了许久才问道:“为什么要见她?”
张启灵没有说话,只是怔怔的站在那里。
李佳玲知道,他自已也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见她……
大师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说:
“后面院子里有一块石头,你心里有什么,就去雕刻什么,生来没有欲望的是石头,可你不该是个石头,让你母亲感受不到你的存在。等那块石头被雕刻成型之后,你就可以见她。”
在接下来一年多的时间里,张启灵每天都在专心雕刻那块石头。自始至终,他的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脸上始终是无欲、无求、无悲、无喜的模样。
李佳玲总是一个人坐在角落,安静的看着他毫无目的的凿着。
小喇嘛有时也会坐在李佳玲身边,忍不住念叨:“你哥怎么会像个石头一样呢?他还不会‘想’吗?他不是因为想来,才来的吗?”
李佳玲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张启灵,眼神中透着一丝心疼。
随着一凿又一凿的敲击,院子里的石头已经初具雏形。
当天晚上,张启灵走进了白杩的房间,终于见到了他的母亲——白杩。 她静静地躺在床上,就像只是睡着了一样。
李佳玲望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心中涌起一股无能为力的酸楚,泪水不由自主地从眼角滑落。为了这短短的三天,母子二人都付出了太多太多。
屋内,张启灵好似突然明白了什么,紧紧的抓住白杩的手。当藏海花药性褪去之后,她离彻底死亡,只剩下三天。
张启灵陪着白杩度过了这只剩下呼吸声和心跳声的三天。
三日的期限将至,当最后一秒时,白杩的眼皮突然轻轻颤动了一下,仿佛掀开一条细缝。
也许,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真的看到了自已的孩子。满足的泪水从她眼角滑落。
这一切都显得太仓促。
木门“咯吱”一声缓缓打开,穿着藏服的张启灵从里面出来,他好像不一样了。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里有了自已都没意识到的悲伤。
他径直走到院子里他凿石头的地方,习惯性地拿起凿子,像往常一样,继续凿着那块石头。
他凿了几下,突然顿住了,看着手中的工具,忽然意识到自已正在做什么。几乎是在同时,心中一股强烈的痛苦涌上心头。
大雪仍在飘落,一滴滚烫的泪珠从张启灵红红的眼眸中滑落,重重地砸在了地上,他坐了下来,蜷缩在一团,倒在雪地里。
这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整个世界变得寂静无声。
李佳玲没有上前安慰,她知道,张启灵需要自已去体会,这份白杩送给他的礼物。这是第一份,也是最后一份来自母亲的礼物。
三日寂静,白杩给了他一颗心,教会了他“想”,让他真正成为了一个人。 张家人的生命太过漫长,这既是上天的恩赐,也是一种磨难。
白杩所盼:张启灵在未来漫长的生命里,能遇到真诚的朋友,体会人世间的喜怒哀乐。
最后,张启灵和李佳玲一起把白杩安葬在了藏海花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