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千年,也是天地秩序极其混乱的千年。
由于魔物极速适应新的环境,生长力和繁殖力大大增强,又加上妖界初成,凡人灵根萌生,魔物对世间的统治地位严重影响了仙界和妖界的形成。一切亟待整肃。
彼时天地灵气被魔气压制,在魔物繁衍如此昌盛的情况下,灵气被压得下沉,魔气侵蚀着天地表面,污染了山川河流,使得中间有好些年里,魔气遮盖了日光,天地一片黑暗。
灵气沉入地面,慢慢沉淀,生出了初始的灵脉。而作为神魔大战后天地间第一个生出了灵根而修炼成仙的旭渊,成了这场浑浊整肃的领头人,千年间难以停歇。
而蓝姬,不,应该说是颜欢,在魔气渐散时,终于从泉眼中苏醒。
这一次醒来,她的身体又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魔气与灵气的相互抗衡,对处于沉眠状态养伤的她造成了极大的影响,她这次醒来之后,记忆开始变得混沌不清。她的脑海中仍然保留着蓝姬的记忆,可她明显地感觉到,她不是蓝姬。
但也不完全是颜欢。
这副身躯,更像是两者间奇妙的融合,只是更多的被颜欢的意识所主宰。她记得旭渊,记得被吸进这个秘境前的那场风暴,可那些记忆,皆如身外幻境,透着不真实的感觉。
如雾中纱水中月。
‘旭渊,找旭渊……’
有个声音在心底深处不断响起,颜欢捂住胸口,茫然抬头看了好一会,却仍旧未抬起脚。
这便是秘境。
秘境会刻画当年的景象,如身临其境般重演,但说到底,记忆只是记忆,记忆只能被挖掘,却无可更改。
蓝姬在沉入泉眼时曾经试图将身上所有灵力过渡到虫茧上,催化虫茧中的自己生出灵智,提前化形。也正因为太过急切,导致忘记给自己设下保护,千年中浑浑噩噩地被魔气侵蚀着,身体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也不知。
她的想法很简单,既然颜欢说只有当她们能够真实地面对面时,一切迷局将会破解。那么,她就来创造条件。
在她看来,颜欢会枉死,无非是当时尚在虫茧中的自己没有办法出手营救。两人本是一体,只要能尽快让自己早些化形,与颜欢的力量融合,那么,她相信往后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晁北那狗东西不敢造次,颜欢不会死,天地不会乱生异象,凡间不会灵气枯竭。
而蓝姬她自己,自然也就不会被迫坠入魔潭寒渊,受那五百年的折磨。
只可惜她没看透这个秘境,所谓欲速则不达,太过心急的后果,便是适得其反,意识反而被模糊被取代了,身体失去掌控权。
所以,她在内心深处呼喊的话,颜欢只是听了,却没去做。
颜欢如今要做的,仍然与数千年一样。那就是保护另一个自己。
她循着虫茧的气息,找到那棵老榕树。老榕树经过千年的苦熬,至今已是油尽灯枯。为了当初对旭渊许下的承诺,老榕树用大半的灵力去滋养呵护这虫茧,而自己被魔气侵蚀千年,以至于积重难返,已无药可救。
老树失去生机,可包裹着虫茧的枝条却嫩绿如新生,甚至长出了小花,小花在枝叶中绽放,香气悠悠,惹得不少斑斓蝴蝶驻足。
颜欢抬起手,有些笨拙地碰了碰扎在花瓣上的蝴蝶,那蝴蝶也不怕人,甚至还扇了一下翅膀。
她失笑,伸手去拨弄,蝴蝶们扑扇着翅膀飞开,却没飞远,像是很迷恋这虫茧上缠绕的小花,不肯离去。她没驱赶,蹲下来,轻轻拨开那凌乱的枝条,将手放上去。
不知为何,哪怕都过了几个千年,虫茧中的生命力依然十分微弱。这令她有些手足无措,想要尝试将灵力渡过去,但虫茧并不吸收。
她不知道,当年梦神将女儿魂魄一分为二时,是有所偏心的。梦神乐念见识过魔尊慕若坠魔后的痛苦,私心里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出生后也入魔道,所以在分离魂魄时,她狠了心,将孩子的神性和魔性抽剥开来,神性的魂魄,用了她自身神力相互,放入了水云宫泉眼之源。而魔性的魂魄,自然是无奈之下放入了几乎没有力量的树心虫茧中。
她身为神,没有治愈魔的能力,而初生的魔没有控制魔气的能力,反而会对神根仍在的她不利。所以她最后只能决定远离魔域,回到无尽渊。也只能将自己剩余的力量将无尽渊沉入地面,保护旭渊,也间接地,保护自己的女儿。
所以颜欢能仅仅沉睡两千年便醒来,而蓝姬却始终困于虫茧之中。
虫茧作为魔界宝物,虽力量几乎干涸,但始终是有魔性在的。跟所有魔物一样,它也在漫长的岁月中重新适应如今的天地,本来这千年它是能随着天地魔气的笼罩,从而得到很好的滋养。只可惜,阴差阳错下,被旭渊用错误的方式去引导灵气,后又被迫接受老榕树的树灵之力,导致它只能慢慢适应另一种生存方式。
颜欢的灵力无法渡给虫茧,这就是最大的原因。以虫茧如今的力量,若要消化颜欢的灵力,只怕又要浪费千年。
得不偿失。
颜欢见帮不上忙,只好收回手。她见虫茧反而能慢慢吸收周围花草灵气,于是将虫茧再次裹上枝条,捻诀施法,催动附近花草灵力凝聚,间接地给虫茧传送力量。
忽然,脚步声传来。
颜欢警惕地收回手,跳下去,担心附近是不是有什么魔兽冲出来伤害了虫茧。但魔兽没看见,倒是看见了两个人。
‘怎么会是他们?他们怎么会结伴而行?’
心底深处,蓝姬在发出疑问。颜欢眼神有些茫然,看着出现在山林中的两个男人。不知为何,她鼻子轻轻一嗅就能闻出其中一个男人身上的妖气。是个成功化了人形的豹子妖仙。
另一个则是货真价实的人,但脱了凡骨,有了仙根。
见到颜欢,那豹子妖仙惊喜道:“又多了一位妖仙?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