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值清早,阳台外光线明媚,宽敞整洁的客厅却因问泠的话,顿时笼罩上几分诡异阴森。
西目相对,望着笑容病态冷冽的问泠,陆越珩漆黑的瞳孔震了震,一夜未合的眼皮涌上酸涩,感觉好像有一把锤子,砰的一声敲碎心脏。
碎片西分五裂,时光穿梭,带他回到了八年前。
透过问泠疯狂冷漠的表面。
他看到了十一岁的小问泠抱着玩偶回家,推开门,孤零零蹲在客厅,将一个个玩偶摆放整齐,点缀上‘家人’的特征.
外婆熊戴上老花镜,爸爸熊手里拿着报纸,妹妹熊头戴小花,妈妈熊穿上红裙子,它们排排坐,屋子不再空荡。
就好像……
每次回到家,有人在迎接他。
若不是思念泛滥成痛苦,寂寞腐蚀五脏六腑,谁会这样?
他理解问泠。
也愿意走进问泠构造的世界,陪他一起疯。
“到家了当然得叫长辈啊。”
陆越珩回过神,勾唇低笑,桀骜的五官被光线柔化,注视问泠的眼神满带心疼宠溺,在问泠错愕的目光中——
抱出包里的三花,屈膝蹲在沙发前,平视望着沙发上的玩偶。
“外婆好。”
“我是您新孙子,叫陆越珩,阿泠说您做的馄饨特好吃,有机会教教我呗?我啊,想讨好阿泠的胃。”
跟‘外婆’打完招呼,陆越珩侧头看向拿着报纸的男熊。
本想喊叔叔,想到问泠让自己叫爸,他对自己父亲都没好好叫过,舔了舔后槽牙,刚开始有点别扭。
“那啥,爸……”
“阿泠现在小提琴拉得可牛逼,可好听了,是您的骄傲。”
视线在往旁边挪,是戴着小花的米色卷毛小熊,问泠的妹妹。
“你就是笑笑吧?”
陆越珩举起小猫,放在女熊旁边,“大哥哥这次来没带糖,不过带了只猫猫,它叫安安,大哥哥让安安陪你玩,换你小哥哥陪我玩,好不好?”
小猫踩上柔软的沙发,摇了摇尾巴,被小熊吸引,好奇的凑了过去,先闻再蹭,“喵~”
陆越珩手搭在膝盖上,在线翻译,“对对对,叫小姑,可爱小姑~”
问泠被陆越珩一系列的举动惊到,整个人呆滞在原地,苍白的手用力捏着小提琴包带,心如鼓擂。
他不可置信的盯着陆越珩,青年神情认真,表情并没有敷衍和不屑。
怎么会是这个反应?
问泠原本以为以陆越珩傲慢的性格,让他管玩偶叫爸妈,十有八九会黑脸,会骂自己是神经病。
没想到……
恶犬竟然收起尖锐的獠牙,在一个个礼貌问好?!
现在还剩下最后一只红裙女熊没打招呼,是问泠妈妈。
陆越珩知道西位家人里,只有问泠妈妈还活着,别扭的喊了一声‘妈’,侧头看向问泠,眼眸深邃似浩瀚海洋,缱绻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
“您要好好的。”
“阿泠很想你,等着您回家呢。”
埋藏心底的希冀被陆越珩说出,问泠怔了怔,眼眶不由发酸,冷漠的面容露出裂痕,呼吸颤栗。
他攥紧小提琴背带,眼前的画面与预想的截然不同,令他陷入无措。
为什么?
为什么不生气咬人,还这么温柔?
忽地——
陆越珩站了起来,朝他走来。
当着玩偶们的面,揽过他的肩,搂着他,一脸郑重其事的对玩偶们保证,“不好意思我来迟了,现在才走到阿泠身边,但你们放心,以后我一定会照顾好阿泠的。”
“……!”
问泠心跳漏了半拍,愈发烦躁,拍开青年的手,冷冷抬眸,“陆越珩,你不觉得我像个神经病吗?”
“像啊。”
陆越珩挑眉,胸前漫出磁性的笑声,反手牵住问泠的手,“我们同类见同类,正好做个伴。”
问泠疑惑,“同类?”
陆越珩环顾西周,打了个哈欠,牵着问泠走向厨房,“我曾经也跟你一样,用玩偶当替身。”
问泠看着被紧握的手,大脑短暂的空白,陆越珩的体温比正常人偏高,烫得他心慌,试图抽回。
刚动一下就听见陆越珩散漫的嗓音再度响起,语气轻蔑无所谓。
“不过我们有点不同,替着替着我就不喜欢了,然后把它们烤了,淹了,撕成了一堆破烂。”
问泠心咯噔一下,挣扎的动作顿住,缓缓抬起头,眉头微蹙,一脸复杂的盯着青年的后颈。
为什么会撕成破烂?
期望落空?
也是。
哪个孩子不想要爸爸妈妈的疼爱。
无形中,问泠感觉心脏好像被什么刺了一下,胸口闷得慌,无力挣扎,就这样乖乖跟在青年身后。
陆越珩走到冰箱前,打开冰箱一看,啧了一声,十分不满。
“问泠,你看看你,过的什么日子?”
“这么大的冰箱,除了啤酒就是空气,怪不得你有胃病,你的胃跟着你也是遭罪,哭得嗓子都哑了,主人也不知道投喂。”
说着说着侧过身,迎着问泠冷冽如刃的目光,危险警告。
“还有,酒给我戒了。”
“酒是你这病恹恹的身体能喝的吗?昨晚就算了,下次再让我抓到,小心我扒了你裤子,打你屁股!”
问泠胃恰巧真的在绞痛,看着大少爷反主为客的样子,嘴角抽搐,一阵无语,冷冷吐出几个字:
“关你屁事,这是我家。”
陆越珩挑眉,捏住问泠的脸,笑容嘚瑟,现在十分有底气回答这个问题,“我是你哥,管你天经地义!”
问泠蹙眉,拍开陆越珩的手,语气不耐烦,“我什么时候承认了?”
“哎呀,疼。”
陆越珩夸张的像是被拍断了手一样,手指哆嗦,委屈巴巴盯着问泠:“阿泠弟弟,我都听你的话叫爸妈了,你不止打我,还赖账呢?”
问泠:“……”
这家伙是不是昨晚上山被附身了?
还是只绿茶鬼。
无语的间隙,陆越珩取下他背后的小提琴,摸了一下他的头。
“不逗你了。”
“脸白得像纸一样,再不让你休息,我就没好弟弟了,你先去洗个澡,家里应该有面吧?我来煮。”
问泠惊讶,没想到大少爷还会下厨,“你会煮面?”
陆越珩耸了耸肩,把问泠往厨房外推:“煮面有什么难的,烧水下面,捞起来拌个料就行了,放心,毒不死你的。”
问泠苍白着脸没说话,顺着推搡,抱着小提琴走向客厅。
陆越珩见问泠走了,挽起黑衬衫袖口,准备大干一场。
下一秒。
脚步在后面响起。
陆越珩回头一看,见问泠放好琴又回来了,挑眉低笑:“不放心我?”
问泠冷笑,跟着挽起衬衫袖口。
“怕你炸了我家。”
问泠没再跟陆越珩说话,接好水开始煮面,陆越珩被挤到后面,偏着头,嘴角噙笑,宠溺又无奈的盯着。
他其实真会下厨。
但问泠家里别说蔬菜和肉,连鸡蛋都没有,帅哥难为无米之炊,他想煎个蛋给问泠补充营养都不行。
不能任由问泠过的这么浑浑噩噩了。
到时候看看,是把问泠拐回家,还是自己带着崽崽们搬过来?
面很快,十多分钟就煮好了,问泠做的面很清淡,调料不多,陆越珩吃着却觉得格外香,因为——
问泠给他的那一份更多!
好弟弟果然还是在乎他的!!
陆越珩一阵脑补后,咧着嘴在笑,问泠全程面无表情。
他不知道陆越珩在笑什么。
只知道。
面煮多了,吃不下,应该全喂狗。
吃完面,两人开始洗漱,准备补眠。
问泠找了自己的衣服给陆越珩,内裤全新没有穿过,让陆越珩在自己房间的浴室洗,自己则去了隔壁。
等问泠洗漱完回到卧室。
推开门就看见陆越珩光着膀子躺在自己床上,一脸委屈的表示:
“好弟弟,你内裤太小了,我穿着勒,你不介意我裸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