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忧慢慢靠近，听到了杂物间里传来很重的喘息声。
但当她站到门口的时候。
那声音便停了。
杂物间内重新恢复了一片寂静无声。
想起在包厢里，裴歧手上智能手环的警报声，她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此时杂物间里没有开灯。
只有窗外映照进来的昏暗光线。
但她还是一眼就看到蜷缩在地上的人。
“滚……”
裴歧嘴里全是血，嗓子也已经哑了。
白金色的碎发被冷汗浸湿，贴在额前。
而他手上的伤口也崩开了，鲜血已经将纱布浸透，衣袖上也都是从里面透出来的血。
瓷砖地面上是被衣料抹开的血迹，看得出来在她进来之前，裴歧经过了怎样一番痛苦挣扎。
整个人出奇的狼狈。
虞忧没有生气，而是饶有兴致的开口。
“你确定吗？”
“滚……”
“你真的确定吗？”
虞忧笑了。
“以你现在的状态，早晚会被人发现的，一旦被你家里人发现，他们会押你去做毒检，你大概率会进戒毒所。”
即便裴歧身上的毒品都是被强制注射的，可他不说，谁能知道真相呢？
毕竟他只是一个旁人看起来脑子不太正常的纨绔少爷罢了。
裴歧果然沉默下来。
杂物间内。
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
虞忧突然很好奇。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问道：“你后悔吗？”
裴歧这样的人，从出生那一刻开始，就已经赢了。
他本应一辈子富贵无忧……
以他的天资和毅力，也会是人人称赞的青年才俊。
无论如何，总不会是现在这样。
明面上是百无一用的纨绔子弟，被人用看精神病的眼光看待。
暗地里却一身伤病，硬扛十几种新型毒品发作时的痛苦、以及神经毒素带来的神经疼痛。
裴歧调整着呼吸频率，翻身平躺在地面上，用小臂遮住了眼睛。
半晌才用沙哑的声音，一字一顿道：
“我不后悔。”
虞忧疑惑的问道：“死了也不后悔吗？”
裴歧深呼吸，控制住身体颤抖的幅度。
他说：“殉国……是一等一的死法，有什么不值的？”
沉默片刻，他又开口。
“有些事，总有人要去做，就算我死了，也还有后来人。”
“行，你厉害。”
虞忧点点头，真诚的给出建议。
“但我觉得吧，以你现在这种状态，不如自杀，死了可能会好受点。”
她说这句话，倒还真不是阴阳怪气，而是在阐述事实。
裴歧再次沉默。
虞忧觉得没趣，正要离开，裤脚就被他抓住了。
裴歧声音低哑。
“你带我走。”
“？”虞忧：“你在命令我？”
也不知道裴歧究竟在想什么，明明平时说话很流利，此时却是一顿一顿的。
“不是，我在求你。”
他说了求这个字，倒是让虞忧心情大好。
裴歧此刻的样子，看起来比平时顺眼多了。
虞忧也没犹豫，而是弯腰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但她想把人带走，其实也没那么容易。
她身高只有一米六八，裴歧却有一米八五以上。
身高上的差异，注定了即便她力气够大，也不容易将人带走。
简单来说就是——
背也不好背、抱也不好抱、扛也不好扛。
除非将人肢解，然后装在包里拎着。
最终，她将裴歧的胳膊搭在自已肩上，将人扶着往外走。
好在这个时间点，酒店里醉醺醺只能被人扶着往外走的客人并不少见，两人也没有引起旁人的注意。
出了门，虞忧便直接把裴歧塞上了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司机还以为裴歧喝醉了，毫不犹豫的说道：“吐车上二百啊。”
虞忧看了一眼他手上还在往外渗血的纱布。
“洗车的钱我会另付。”
“啊？”
出租车司机一时没反应过来。
但等车门一关，他便闻到血腥味了。
“这……这是怎么了？”
虞忧报了自已目前居住的酒店地址，淡淡道：“受了点小伤，不是什么大事。”
司机目瞪口呆。
“这不行吧？受了这么重的伤，得去医院吧？”
虞忧掏出手机来扫码。
紧接着，车内便响起了付款到账的语音播报——
“支付宝到账，1000元。”
“……”出租车司机：“您说得对，我这就送二位过去。”
出租车司机一时被金钱迷惑，车都开到一半了，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
“他……看起来好像不太对劲啊……”
这两人不会干了什么违法犯罪的事吧？
这男的不会死在他车上吧？
想到这里，出租车司机透过后视镜，偷偷去看虞忧。
刚刚虞忧上车的时候，他还不觉得有什么。
此时认真一看。
越看越觉得这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邪气得很。
尤其是现在天都已经黑了，车内光线昏暗。
那小姑娘头发又那么长，皮肤也白。
看着像个女鬼。
而她身旁的那个男人，也不知道身上哪里受伤了，血腥味那么重，连话都说不出来……
该不会是妖精出来吃人了吧？
虞忧自然也注意到了出租车司机那副坐立难安的样子，也知道对方想歪了，只能解释道：
“这是我亲戚家表哥，夜店里跟人打架受伤了，不想让家里人知道，所以才让我送他去酒店。”
虞忧说了这么多话，出租车司机才勉强确信了她就是个正常的活人，悄悄松了一口气。
“那你把人送去酒店之后怎么办啊？我看他伤得挺重的，都神志不清了，万一出人命怎么办？”
“不会的。”
虞忧再次扫码付款。
“支付宝到账，1000元。”
出租车司机：“……”
由于虞忧表现的实在是太过于大方，出租车司机在这一路上都没再说话。
酒店门口。
虞忧拽着裴歧下车，在他耳边冷声道：“欠我两千块。”
裴歧到现在为止，神志依旧还是清醒的。
“手机在兜里，你可以用我指纹解锁。”
言外之意。
钱随便转。
不过虞忧倒是没有立即转钱，而是连拖带拽的将他带回了自已在顶楼的套房里。
酒店套房内。
虞忧瞥了一眼被他扔在地上的裴歧，先是给商祈安发去消息，告诉他自已先走一步。
随即才翻出了自已的医药箱，准备先给裴歧打一针肌肉松弛剂。
他右边手臂和胳膊上都有伤，只能先将左臂的衣袖翻折上去。
谁知一眼就看到了他胳膊上的留置针。
虞忧：“这针头是打什么的？”
裴歧手背上全都是针眼，胳膊上还有留置针。
也不知道他每天要打多少药。
裴歧闭了闭眼睛。
“营养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