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崇脚步顿住,下意识骂道:“哪个不长眼的……”
剩下的话戛然而止,他讪讪的看向面前站着的锦袍男人,扯出一抹笑来:
“这不是楚少爷吗?今日怎么有空来望春楼了?”
陈崇心中暗骂晦气,怎么好好的逛个茶楼也也会遇见这位煞星。
楚夜的父亲是刑部尚书,母亲是太傅之女,祖母更是当朝长公主。
要说整个京城陈崇最不想惹的人,楚夜绝对算其中一个。
楚夜笑眯眯的摇着折扇,回头看了一眼季折玉的轮椅:
“听闻老侯爷上个月才找了老师好生教导小侯爷,怎么,这次的老师又被气跑了?”
陈崇攥紧拳头:“你……”
楚夜阖上折扇,用扇柄点在陈崇的胸前:“小侯爷也不想再被关在家里出不来吧?”
陈崇脸色变了又变,哪怕心中再愤怒,也不敢真的对楚夜动手。
他深深吐出一口气,眼神扫过坐在轮椅上的季折玉,突兀的又笑了出来。
“楚少爷若真有本事,就日日都来拦住我。”
他冷哼一声,撞过楚夜的肩膀离开了。
楚夜扯了下唇,直到看着陈崇上了马车才朝着季折玉走去。
他轻咳一声,又甩开了折扇:“你……”
季折玉皱眉看着陈崇离开,没好气的看了楚夜一眼。
“多谢公子出手相助,没什么事在下就先离开了。”
楚夜:“???”
他看过不少英雄救美的话本子,“美”应该是这种反应吗?
不说对他充满感激,要以身相许,也该笑容以对,将他奉为知已吧?
眼看季折玉真的想走,楚夜快步走到他面前拦住了人。
朔月两人见状挡在季折玉身前,警惕的看向他。
季折玉单手撑在扶手上,托腮看向楚夜:“等我回去,会给阁下准备谢礼的,阁下若是不信,可以让人跟着我。”
楚夜简直要气笑了,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觉得他缺什么谢礼的。
他哗啦哗啦扇着扇子,把胸前垂落的发丝扇的到处乱飞。
“如果不是我,你知不知道刚才那个陈崇会对你做什么?你就是这么对待恩人的?”
楚夜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咬牙切齿道:“你好歹,好歹告诉我你是哪家的吧?”
季折玉只觉得面前的人有点莫名其妙:“那阁下知不知道,刚才你若是没来,我会对陈崇做什么?”
楚夜狐疑的看着季折玉,确信他以前没见过这个人。
“你会做什么?”
季折玉表情平静:“我会让人打的他连床都下不来。”
楚夜脸色古怪一瞬,想说的太多,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他深吸口气,姑且不去计较季折玉的话,诚恳道:“那好歹我也帮你省了些事,你也该告诉我你是谁家的吧。”
季折玉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我父亲是季崇山,我家是皇商季家。”
楚夜皱眉思索了一会儿,完全没有任何印象。
季折玉却已经绕过楚夜,开口道:“谢礼我会让人送到尚书府的,多谢楚少爷。”
楚夜还没来得及拦,人已经被推着走远了。
他站在原地,半晌失笑着摇了摇头。
重新回到雅间,楚夜迫不及待的凑到了裴尘赫跟前:“老裴,我今儿碰上了个有意思的人。”
裴尘赫单手点着桌面,露出腕上一串黑色的串珠。
墨玉串珠颜色浓郁,是北境雪山独有的一种矿石。
“你今日叫我来,就是为了说这些的?”
楚夜摇了摇头,小声腹诽:“你整天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也难怪那些人说你不举。”
见裴尘赫皱起眉,楚夜轻笑两声忙道:“我错了我错了,今日叫你来是有个消息要告诉你。”
“陛下这些年迷信方士进献的丹药,表面上看还身强体壮,但实则,内里空虚,早就不是长寿之相了。”
裴尘赫皱眉:“慎言。”
楚夜撇嘴坐在裴尘赫身边,压低声音开口:“咱们这位陛下生性多疑,权柄除了放在自已手里之外谁也不信。
若真有那么一天,你当如何?”
裴尘赫抬眸看他:“裴家忠君。”
裴家忠诚于君,得到裴家忠诚的,才是君。
楚夜哈哈笑了起来:“这话也就你才敢说。”
他姿势懒散的倚在桌上,思索片刻,突然道:“你觉得三皇子如何?”
当今圣上还在世的皇子一共有四位,太子早定,却过分慵懦。
五皇子暴虐成性,野心勃勃,六皇子心思深沉,心胸狭隘。
唯一品性端正的三皇子,却只是个宫女所生,似乎从一开始就被排挤出了这场皇位之争。
裴尘赫眼中浮现出一个瘦弱的背影。
两年前,他还未曾前往北境时,曾在宫中见过这个不起眼的皇子。
彼时他刚从太学下学,手中捧着一本书,深秋时节身上还穿着一件夏衣。
宫中人拜高踩低裴尘赫向来清楚,却没想到即便是皇子,不得宠爱也会这般凄惨。
就连魏暮时这个名字,也能表现出皇帝对这个儿子有多么不喜。
裴尘赫走在回廊里,远远听见魏暮时正和身边唯一的小太监讨论书上的内容。
可惜小太监不通文墨,只能应和着说三皇子说的对。
魏暮时也不失望,津津有味的接着道书中圣祖治世之法彪炳千古。
裴尘赫也不知当时怎么想的,在和皇帝说话时随口提了两句。
好歹也该给这位皇子找个伴读,也不必再在深秋穿着夏衣了。
直到他离开京城,诸事繁杂,他也没再想起过魏暮时。
裴尘赫微抬下颌:“若如你所说,他合该是有大前途的人。”
楚夜也习惯了裴尘赫向来说话留三分,嗯了一声:“不过这件事仍要筹谋。
且等我找个机会让你和他见一面。”
裴尘赫颔首,没有拒绝。
这么多年他镇守北境,手中一直握着兵权,早就引起了老皇帝猜忌。
只不过老皇帝年岁渐大,现在又还需要他,所以没有表露出什么不满。
但若老皇帝去了,新皇登基,有着母家帮扶,未必不会对他这个位高权重的镇北将军动手。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让新皇的皇位上也刻着他裴家的名字。
从龙之功便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