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时辰后。
待灵力恢复了一些，楼卿再次尝试撕开空间，可试了无数遍，结果都一样，神识根本探不到此处的尽头！
他们怕是……真的回不去了！
楼卿十指攥紧，手背青筋暴起，指缝溢出鲜红的血，他在笑，却笑得苦涩，最后看了眼蓝色的球体，眸光晦暗。
“不知……”
“这里欢不欢迎我们一家三口？”
楼卿看了会儿，缓缓收回视线，再次取出心鳞，小心翼翼落吻，嗓音嘶哑，眼神温柔且坚定：“哥哥，我们开始吧。”
既然回不去。
只能在此处用那法子了。
想到接下来的事，楼卿皱起眉，神色忧愁，反复低喃 。
“老天保佑，一定要成功啊……”
楼卿擦去鳞片上沾着的血迹，指尖打着颤，闭上眼又睁开。
他祈祷了六次，愿一切顺利。
紧接着，盘腿坐在鲛龙上，将怀里的孩子轻轻放在一旁。
“哥哥……”
“我们开始吧。”
楼卿神情严肃，掐出手诀，眉间金色的水波纹忽然亮起，只见源源不断的灵力涌入存储着玉清霖魂魄的鳞片，它缓缓升起，半悬在空中，闪烁着月白色的微光。
原本微弱的光随着灵力的灌入逐渐变强，空中还浮现了几道若隐若现残影。
银白的长发，苍白的脸庞，银白的长发无风自动，透明的魂体映着浩瀚星辰。
这是……
玉清霖的三魂七魄。
楼卿动作一顿，金色的瞳孔肉眼可见扩大，只是瞬间就湿了眼眶。
“哥哥……”
“我好想你。”
他张了张嘴，想要触碰玉清霖的魂体，可摸了个空，伤痕累累的手直接穿了过去，指尖的血与眼尾的泪一同滑落。
“哥哥……”
触摸不到爱人，楼卿哽咽出声，手在空中发抖，既难受又无措。
但很快，他又露出了笑容。
挂满血痕的手隔着空气，一下一下抚摸玉清霖的残影，动作十分温柔。
“哥哥，别怕……”
“有我在，你很快就会苏醒的。”
只要哥哥能醒来，哪怕修为全无，丢了性命他也愿意。
楼卿嘴角带笑，眼神炙热湿黏。
他直勾勾盯着玉清霖的脸庞，唤了一声又一声的哥哥，金眸倏然亮起，额角、胸膛、手腕逐渐冒出蓝色的鳞片。
那右手的指甲竟也变得如野兽般锋利。
下一秒。
鲜血四溅，利爪狠狠捅进胸膛，血肉被刺穿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嘶——！”
楼卿闷哼出声，利爪抓住心脏的那一刻，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但他脸上却挂着灿烂的笑容。
还舔去嘴角的血迹，对玉清霖眯了眯眼，亲昵地唤着哥哥。
“好疼……”
“但一想到哥哥要……要用我的心，这……血好像……又甜了。”
楼卿挖出心脏，割破血管，献祭一身神力，助玉清霖融合魂魄。
鲛人一族生命力本就很强，更别说楼卿已经成神，他的心脏，他的血，他的心鳞，便是世间最好的灵丹妙药，可起死回生。
至于楼卿……
此处不是修仙大陆，后续无人帮他疗伤。
若运气好，只是没了神位和修为，若运气差，性命也有危险。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
楼卿脸色苍白，浑身都是血，额角挂满了汗，瞧着可怜又瘆人。
玉清霖的三魂七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慢慢融化，随着三魂七魄叠在一起，光芒淡去，魂体的轮廓清晰了许多。
只是这依旧是魂体，且没有转醒的征兆。
“呼……”
见玉清霖的三魂七魄已融化，楼卿眉头舒展，稍微松了口气。
他失血过多，眼前有些发黑，缓了片刻，捂着血淋淋的胸口偏头，目光落在玉苍雪身上，眼神温柔又欢喜。
“雪儿……”
“你瞧爹爹很快就能醒来了……到时候要他……抱着我们睡。”
玉苍雪躺在一旁，小小的身子蜷缩成团，睡得乖巧又恬静。
楼卿收回视线，咬紧牙关准备开始下一步，重塑肉体。
没有天材地宝辅助，重塑肉体也只能用血，因为如今只有他的血里有充沛的神力，有疗愈的作用。
楼卿捏碎心鳞，将其融入玉清霖体内，又割破了另一只手的脉搏。
他念着禁术的口诀，一串串金色的符文将他和玉清霖的魂魄包裹，悬浮在空中的龙心颜色一点点变浅，隐约可见婴儿的雏形。
重塑肉体的速度比融化魂体慢了很多，楼卿脸色苍白虚弱，咬破了唇强撑着集中精神，不敢分心，生怕不小心就前功尽弃。
忽然——
白光和梵文包围的中间，玉清霖微微皱了一下眉，似乎要醒了。
“哥哥……”
楼卿瞳孔嗖的一下亮起，攥紧十指让血流得更快，嗓音哑得吓人。
他生怕看错，死盯着玉清霖瞧了瞧。
可随着白光闪烁，玉清霖的眉恢复了原样，双眼闭合，长睫在苍白的肌肤上投下一片阴影，脸上没有波澜。
就好像……
刚刚是他看错了。
楼卿眼前浮起失落，咳了几声，咽下嘴里的血腥味，自我安慰。
“没事。”
“肉体已有雏形，哥哥很快……很快就能醒了，我再等等，再等等。”
要坚持下去！
可不能在最关键的时候昏倒了！
楼卿深呼吸一口，为了保持清醒，朝血淋淋的胸口又抓了一把，就在这时，他耳畔嗡嗡作响，传来了孩子的呼唤。
“父……父亲！”
玉苍雪迷迷糊糊转醒，被眼前的一幕吓到，猛地坐起，哭喊道：“父亲你怎么了？为什么……为什么身上都是血？！”
忽地。
他又看见了白光中熟悉的身影！
“爹爹！！！”
玉苍雪瞳孔瞪大，哭喊着摇摇晃晃爬起，怕自已看错，还使劲揉了几下眼眶：“爹爹，父亲，你们都怎么了？不要……不要吓雪儿啊，雪儿好害怕……”
为什么到处都是血？
为什么爹爹飘在空中，还闭着眼睛？！
玉苍雪试图去拉住玉清霖，却被一道光弹开，摔倒在地，他想要扑进楼卿怀里，又被楼卿凄惨的模样吓到，眼泪哗哗直流。
“父亲你……”
“你怎么了，身上好多血，是不是……是不是很疼啊？”
肉体已有雏形，现下正是关键时刻，楼卿无法腾出手安抚儿子。
“雪儿……”
一滴滴汗顺着下颚滑落，滚进胸口瘆人的血窟窿里，楼卿喘着气缓缓侧头，目光落在玉苍雪身上，满眼心疼。
他张了张嘴，嘴角溢出血丝，声音虚弱又嘶哑，语调却极其温柔。
“乖，闭上眼。”
“别怕，别、别担心，很快，很快，你爹爹他就会醒来抱住我们了。”
玉苍雪哭着摇头，手撑在鲛龙上，一点一点朝楼卿爬去：“雪儿要爹爹，但雪儿不要睡，雪儿要陪着父亲，陪着父亲等爹爹！”
“……！”
楼卿怔住，猩红的瞳孔猛地扩大，又缓缓垂下眼帘，舔去唇上的鲜血，宠溺地问：“雪儿不怕？”
“雪儿怕，但是……”
玉苍雪停在楼卿面前，小尾巴和掌心都被四周流出的血给染红了。
他想要钻进楼卿怀里，面前却隔着一层光屏，只能顺着光屏坐起，脸贴在上面，泪眼汪汪望着父亲，明明脸色煞白，整个人都在颤抖，眼神却格外坚定。
“但是雪儿想陪着爹爹和父亲，因为……雪儿知道爹爹睡着了，父亲也很怕怕，父亲也需要雪儿，有雪儿在，父亲会开心！”
“所以，父亲不可以……不可以再把雪儿打晕了哦！”
四目相对，看着乖巧懂事的孩子，楼卿嘴角勾起，湿了眼眶。
“……好。”
他闭了闭眼又睁开，喉咙处一阵发涩发烫，尝试了几次才找回了自已的声音：“我们雪儿真聪明，父亲的确需要你，我们现在便一起等着，等你爹爹醒来。”
玉苍雪盘尾坐起，乖巧应好，由于手上沾了血迹，他揉眼眶时还弄花了脸。
楼卿缓缓收回视线，看向玉清霖，眸底水雾弥漫，漾着宠溺和哀求。
“哥哥……”
你瞧。
我们的小宝贝脸都花了，你快快醒来，帮雪儿擦一擦脸，好不好？
楼卿知道玉清霖还无法回应自已，忍着翻涌而来的昏厥和抽痛，控制灵力将伤口撑大，让血流得更快。
玉苍雪在一旁心疼极了。
想要帮忙，又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皱着一张小脸，焦急地用小手光屏：“父亲，你的血能让爹爹醒来吗？”
楼卿正幽幽望半空中的魂体，眼神爱意浓烈，控制鲜血温柔打湿那苍白的唇，如绵绵细雨般浇灌玉清霖的身体。
听到孩子的疑问，轻轻点了点头。
“鲛人一族的血是灵丹妙药，对哥哥是大补，能让哥哥早些醒来。”
闻言，玉苍雪猛地站起，擦了一下眼眶，急切地问：“那雪儿呢？雪儿也是小鲛人，雪儿的血是不是也能帮到爹爹？”
“……！”
楼卿皱起眉，怕玉苍雪乱来，立刻摇头，严肃道：“不行。”
玉苍雪面露失落：“为什么？”
为什么不可以？
明明雪儿也有小尾巴，也是鲛人啊！
“因为雪儿是鲛人与人族的混血。”楼卿额角都是汗，分出心哄着玉苍雪：“所以雪儿要乖乖等着，不可以乱来。”
“雪儿知道了。”
玉苍雪听出父亲的声音沙哑虚弱，小幅度点头，顺着光屏往下滑：“父亲放心，雪儿乖，雪儿不闹。”
他很听话，卷起小尾巴缩成一团，隔着屏障看着楼卿的伤口吹了吹。
怕吵到楼卿。
呜咽声特别小，强忍住哭腔。
“父亲加油……”
“呼呼吹吹，不疼了哦。”
楼卿心疼得紧，想要抱抱孩子却无暇分心，只能强忍着错开视线。
快了！
哥哥的肉体马上就能再塑成功了。
半空中，楼卿挖出的那颗心脏覆盖着白光，隐约可见婴儿的轮廓。
在灵力和鲛人鲜血的灌养下，它飘入玉清霖魂体，停留在胸口处，身上环绕着金色的梵文，五官的轮廓与玉清霖越来越像，头顶也长出银白的碎发。
眼见新塑的肉体与魂体即将融合，忽地，楼卿头顶的龙角如玻璃般碎开，瞳孔金色褪去，身体遭到冲击，吐了血。
“咳——！”
“父亲！！！！”
楼卿感觉神格已毁，无暇安抚孩子，生怕最后功亏一篑，强撑着坐起，大喘着气将体内剩余的灵力悉数灌给玉清霖。
“父亲……”
玉苍雪在一旁急得不行，眼泪模糊了视线，为了看清爹爹和父亲，他不得不一直揉眼眶，擦掉源源不断的泪水。
“爹爹父亲……”
怎么办？
怎么办啊？
雪儿要怎么做才能帮到父亲？
看着父亲满身的血，玉苍雪哭红了眼，总感觉父亲的血快流光了。
他怕极了。
生怕父亲也会和爹爹一样睡着。
玉苍雪皱着一张小脸，眼泪哗哗往下掉，既心疼又无措，担忧哭声吵到父亲，他还死死咬着唇，将声音都咽了下去。
由于咬得太用力，唇也破了。
随着血腥味在口腔蔓延，玉苍雪碧眸瞪大，脑海里闪过一道白光。
对了！
雪儿的血！
虽然方才父亲说雪儿的血没有用，但万一又可以呢？！
玉苍雪一点点攥紧十指，稚嫩的脸庞沾着血迹，银发乱糟糟的，神情却逐渐坚定，露出了与年龄不符的严肃与担当。
雪儿不怕疼！
雪儿是爹爹和父亲的孩子！
为了爹爹能醒来，为了父亲的血不流光，雪儿得试一试！
玉苍雪深呼吸一口，自我安抚。
“不疼的不疼的……”
他瞥见父亲正全神贯注着在施法，偷偷抬起手腕，露出了属于鲛人的利爪，红着眼眶，咬紧牙关，打着颤朝手臂抓去！
“呜……！”
好疼！
鲜血溢出的瞬间，玉苍雪浑身绷紧，小尾巴一颤，眼泪夺眶而出。
他吸了吸鼻子，又强行把泪憋了回去。
“爹爹……”
雪白的手腕破了口子，鲜血染红了肌肤，玉苍雪打着颤举起小手，乖巧望着半空中的魂魄，满眼的思念。
“爹爹……”
“雪儿想你了……”
“来，吸雪儿的血，让父亲歇会儿，雪儿不疼的……爹爹尽管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