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类死侍摆出的矩阵非常松散，这显然是提前安排好的结果。
每两个死侍之间间隔近十米的距离，矩阵的横列一排大概有几十只，纵列长度延伸至极光尽头……这样排列虽然不能发挥出死侍的数量优势了，但秘党这方也不能通过一轮攒射把他们一窝端了。
那便只有白刃战。
人类这方非常清楚，这就是对方的目的。
与死侍白刃战……在龙族世界，这似乎就是稀疏平常的事情，哪个穿越者到了这个世界，不能做到一刀砍倒一大片死侍都觉得丢人。死侍在这个世界的身份就是喽啰、奴仆、小兵、炮灰……如果和一个死侍大战几百回合，那干脆退群算了！穿越者这里不需要废物！
然而现实呢？
现实是，
死侍的身体是无限接近龙类的，他们身高数米，肌肉壮如钢筋，胳膊比成年人的大腿还要粗……成年人站在他们身前都需要昂着头仰视，他们的鳞片能防御热武器，他们的指甲能轻易撕裂钢铁，他们的下吻裂开可以轻松吞入人类的整个脑袋……
这些体重以吨计的家伙还非常灵活，闪似灵猴扑似虎，甚至可以凭借尾巴将自己弹射出去，击落最先进的战斗机。
在秘党以往的任务中，涉及到死侍的任务，都会被化为了B级以上，直面死侍会上升到A级、甚至更高。而执行任务的小队，一只死侍往往需要数名血统优异的专员合力解决……如果专员的血统在A级以下，这个数量还会无限上调。
这才是真正的死侍，
他们从来不是可以随意屠戮的羔羊，他们才是食物链最顶端的爬行类。
武松打虎尚且能够传唱千年，大虫在死侍面前连对手都算不上，只能归类于是食物。
破冰船上铺下一条钢铁的踏板，连接在船体与冰面之间……登陆当然不能用悬梯或者直接跳下去，那会将自己的死穴赤裸裸暴露在死侍的扑击范围内。
死侍群没有动作，金色的眸子中是对食物的期待。
“这种表现的机会应该让给年轻人，一把年纪了怎么还那么爱炫耀。”
“正因为老了才该站在那里……年轻人还有更远更广的未来，但我们这些老家伙只希望能埋在这里……”
“他比我爷爷还要老二十岁！”
“所以他的故事仍在传唱。”
甲板上是各类的低语声，轻松惬意，像是在讨论一场舞会的领舞。
昏沉的天空下，
SaSa声摩擦着冰面，蛇群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他们有男有女、肤色各异，穿着不同的、泡水的服饰，身材性别年龄都更不同，只有一样东西是完全一致的，也正是这样东西说明他们是一类人，或者，一类的超越常理的存在。
每个死侍的眼里，都闪着淡金色的微光，绚丽而诡异，黑暗中仿佛飞舞着一对一对的金色萤火虫。
他们堵塞了栈桥的尽头，却没有发起进攻。
而是龇牙咧嘴，发出‘嘶嘶’的低吼声。
因为一个枯瘦的身影站在了栈桥上，一手持刀，一手举着把大型左轮枪，嘴里咬着一叠银色的卡片，黑色的大衣在风雪中猎猎作响，仿佛高举了一面大旗。
也确实是大旗，
在过去的登陆战和攻城战中，第一个爬上墙头或者踩上陆地的敢死队，他们能否站住位置是最关键的。
只有敢死队顶住了人海，后面的人才能继续爬上去。
而在阵地战中，队首的那波人也同样重要，他们相当于矛头的位置，带领队伍一往无前。
现在这个老人，就是这么一个枪头。
“你们有人听说过我吗？虽然不是我本人，但我们的名字就是因为你们才广而流传。”这是老人的开场白。
没有声音回答他的问题，
老人似乎有些失望：“看来你们都不是被选中的……不过这样也好，这样正好，他们不来找我们，我们就去找他们。”
真正纯血的龙类只有古龙族裔，
古龙族裔把死侍看作仆从，驱使他们，却又不承认他们，他们外表很想人类，混在人群中难以被觉察，有些又因为血统缘故寿命极长，纯种龙族会从中选拔一些人，改造他们的身体，令他们介乎生死之间。
这类人会拥有清醒的意识，和一颗向往龙族的心。
眼前这些死侍中，并没有这类特殊的存在。
“我要开始了。”
老人说完，他嘴里咬着的卡片猛地炸开，无数单薄得快要透明的菱片扩散到空中，这些金属菱片在半空中微微颤抖，又同时绕着老人的四周旋转。
他屈膝跃到空中，周遭缠着金属的风暴，明晃晃地落在几十双金色的眼睛中央。
老人的着地点处正有一个长头发的死侍，死侍展开他引以为傲的尾巴扑击，像一颗炮弹射向老人……飞在空中的死侍伸长利爪想要遏住老人的喉咙，可利爪进入金属风暴的瞬间，便有一阵千刀万剐之痛传达到大脑……死侍尚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便硬生生被金属风暴搅成了血淋淋的骨架。
言灵·剑御。
“几十年前人类还没有这样的技术，科技真是厉害啊！”老人自己都在感叹。
他的名字叫做———圣乔治。
这个名字早在1800年前便传遍整个欧洲，起源于一个老套的神话故事，圣乔治屠龙的故事。
圣乔治屠龙是一则欧洲神话故事，传说欧洲有一座城堡，堡主的女儿十分美丽善良。恶龙得知后便威逼堡主要将其女儿作为祭品献给它，就在恶龙准备接收这份“祭品”时，上帝的骑士圣乔治以主之名突然出现，经过一番激烈搏斗，终于将极其凶残的恶龙铲除，同时一地的龙血渐渐形成一个十字形。
从此这个名字就被‘龙骑士’引为最神圣的标榜。
金属风暴中是成千上万的纳米级金属钢片，据说这种钢片能够从人体细胞之间的缝隙中切进去，而不伤到细胞膜本身。
圣乔治诧异地从死侍木然的脸上看到了敬畏，但这些家伙还是义无反顾地扑了上来。
战争，
打响了。
……
楚子航在黑暗中狂奔，堆成山的鱼群与藻类尸体在两侧飞快地流逝，他的身形已经彻底与一旁的死侍没有什么不同了，身体被鳞片包裹着，穿行在锋锐的牙齿与锋利的指甲之间。
身后跟着萨沙与海狗子，这两人背着一架沉重的外骨骼，钢铁制成的外骨骼手臂上架着机炮与冲锋枪。
火舌与硝烟一直没有停过，左臂的机炮已经过热坏掉了，他们现在只能依靠冲锋枪对两侧涌过来的白色蛇群开火。
二人跟在楚子航后面，孤零零处于无边无际的死侍群中，就像是不断被河流冲击的礁石。
“快下来！”带头冲在前面的楚子航突然大吼。
萨沙怔了下，他没能理解楚子航的意思。
然后下一秒，他看到了自己的肚子。
“队长！！！”
萨沙还能听到海狗子的惊叫，却没能搞清楚状况……怎么突然间，他看到了自己的身体，而且是仰视的角度。
楚子航挥舞着赤红色的‘村雨’，一道横切削断了萨沙背负外骨骼的后颈支架。
泡的发白的头颅滚到‘萨沙’旁边。
楚子航缓缓震颤自己手中的长刀，任由死侍跪倒在脚边，缠绕着火焰的长刀在暴雪中分外惹眼。
雪花融化冲刷着楚子航的长刀，洗去了刀上的黑血。
“队长！！队长！！”海狗子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跪下来哭嚎，
然后，便被死侍淹没了。
楚子航眼睁睁看着死侍挤成一团，将一节节钢铁外骨骼丢出来，嘴里还在咀嚼什么，红的刺眼的液体顺着嘴角流下。
只剩下他了。
楚子航不敢有丝毫懈怠，他之前没有砍到杀死萨沙的那个东西，被斩断脑袋的死侍只是替死鬼，那东西在楚子航挥刀的瞬间便抽离了，楚子航甚至没来得及看清是什么。。
他这时发现周遭的死侍竟然不再涌向他了，只是围着，像是栅栏或者牢笼。
楚子航没时间感伤，他也没多少悲伤。
暴血早就被推到了三度，他的内心早就被暴虐的情绪填满，之前能对萨沙他们保持理智，就已经是竭力控制的最好结果了。
他现在只想挥刀砍向周遭的死侍，在这里与他们来一场有死无生的恶战……打死他们，或者被他们打死。
楚子航克制着这种情绪。
这里隐藏着一位更高级的捕食者，那东西隐藏在黑暗里，随时可能跳出来补上致命一击。
这东西也很狡猾，一击割段萨沙的脖子便再次躲起来，藏在死侍群中……这是楚子航今晚遇到的第一个拥有理智的死侍，这种死侍才是最棘手的，就像一把刀悬在头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来。
楚子航调整呼吸，压抑心中焦急的情绪。
星之玛利亚被带走了，
可能下一秒，真正的至尊就要冲破牢笼，重临世界。
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这让楚子航再次感受到了似曾相识的无力感。
四度暴血？
有那种东西吗？
三度暴血已经是龙之心了，四度暴血真的不会彻底站到龙类的队列中吗？
楚子航有些犹豫。
某个瞬间，
楚子航突然有一种被毒蛇盯着的惊悚感，他条件反射般抬头，金色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般的大小。
一双金色的眼睛，正倒吊着凝视他。
那面容有些眼熟，有着少女娇挺的身躯和明艳照人的脸，但腰部以下却是长蛇般的尾，跟蛇形死侍相似，但她是完美的，仿佛按照上帝手稿制造出来的禁忌生物。
她后背有一张巨大的骨翼张开着，骨翼上没有骨膜，那东西也不是翅膀，更像是巨大的腿骨。
翼骨在少女的背后像是花瓣那样展开，每根翼骨的末端都带着霜雪般的利刃，细长的翼骨弯折，撑在四面八方，落点在死侍群中，共同支撑着悬在上方的少女……
就像是一只水蜘蛛那样的东西！
……而少女就这么倒吊在他的正上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此时被发现的少女也没有任何惊慌、或者游戏被打断的恼怒，
反而正用那蜘蛛腿一般的翼骨，缓缓降下自己的身体，垂下来观察楚子航。
楚子航跟吹气如兰的女孩子这么对视，却实在心潮澎湃不起来。
“万博倩？”他试探性地询问。
少女没有回答，
好似距离近了后，少女闻到了他身上的味道，此刻有些迷恋地探出小脸嗅了嗅，脸上露出陶醉的表情。。
“01级学员万博倩，这是你的身份吗？”楚子航再次开口。
“你可以用那个名字叫我，虽然这并不重要。”万博倩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她又贪恋地嗅了下楚子航周遭的味道，才恋恋不舍地抬头，“过去的事情我都记得，但我的记忆里没有你的存在，你是谁？”
优美但毫无情感的声音，杀机毕露的金色瞳孔。
楚子航心道一声果然。
万博倩是一年多前，与雷蒙德小队、高幂一起失踪在BJ的专员，那次的任务是调查突然出现的死侍，但事情后来开始失控，秘党顺藤摸瓜猜出了白王的尼伯龙根规则。
学院一度以为她已经死了，没想到不仅没有死，反而被改造成了高阶龙类……不！说是龙类也不完全，更合适的说法是，高阶死侍。
“楚子航，卡塞尔学院02级学员。”楚子航淡淡地说。
不用想也知道，这个时候万博倩已经不算是人类了，所以楚子航也没有劝降的意思，他不打算聊下去了。
不过有些事情他很疑惑。
“你为什么没有杀我？”楚子航问。
他现在几乎可以断定，万博倩可能从岸边开始，就一直用这种倒吊的方式，在上面看着他……但却一直没有动手……直到刚才萨沙被她突然割断脖子。
事实上若非如此，楚子航可能到现在都没有发现她。
万博倩竟然真的回答了他的问题：“……你身上很好闻，而且有种熟悉的味道。”
回答的驴头不对马嘴。
但楚子航是个礼貌的孩子，点头淡淡地说：“你身上的味道也很好闻。”
楚子航说的是实话，她闻起来倒真是香香的，蛇形的生物本该带着冷腥的气息，可万博倩身上不是，幽冷的香气就弥漫冰雪中，令人心旷神怡。
“这是你想象中的味道，我可以用意念改变自己的气味，我也可以用意念模糊你的感官，让你觉得你闻到了那种气息。”万博倩说。
龙类可以感知到人类的脑部电波活动，看来高阶死侍也可以。
果然一瞬间鼻端的气息就变了，爬行类的腥臭、生物腐败的恶臭，熏得楚子航几乎要吐出来，但在那之前，气息迅速又转回那种幽远的清香，像是凛冬中盛开的花。
原来真是神经系统被影响了，但这种能力并不令楚子航意外，中古时期的传说中龙就经常会制造幻觉来迷惑人类，这并非言灵，而是强大意念对其他生物体造成的压制。
楚子航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直接问出来：“高幂专员他们，也在这里吗？”
“不知道。”冰冷的回答，一点看不出他们曾经是快要结婚的恋人。
楚子航没有多少惊讶，轻轻地点头。
“你现在露面是要动手了吗？如果是希望你后退一点，这个距离让我很不习惯。”楚子航缓缓地后退。。
实际上他想要找出其他高阶死侍，楚子航并不相信万博倩的话。
这些小心思和小动作没能躲过万博倩的眼睛，事实上以万博倩的听力和视觉，这片空间的每一丝风声都听得清，只是这个她并不在乎。
楚子航用余光打量周围，他不敢移开自己的视线。
对于这类对手而言，一点点游移的眼神都会被觉察。
沉默了少许，
就在楚子航想要挥刀的时候，万博倩再次开口了。
“我不用杀死你，但你也不能继续前进了。”
楚子航动作一顿，问：“为什么？”
“……”万博倩看着他没说话。
楚子航不确定是不是龙类与高阶死侍之间有什么人类不知道的联系方式，而现在，这位高阶死侍正在联系自己的主子。
“前面是尸守，他们没有理智，会杀了你。”
又是驴头不对马嘴的回答。
但楚子航却自然而然地跟上了她的思路：“你的意思是……你们不打算杀我，但我也不能过去……而且从你的话里来看，龙类好像并不是很信任你们，即便你们已经被改造成了死侍。”
这番话听起来虽然有挑拨离间的意思，但楚子航不是那个意思，他向来直来直去，问出来只是想从对方这里得到确认。
理智强大、甚至能够释放言灵的死侍被放在了外围，内围却用没有生命的尸守守卫。
楚子航想不明白为什么
是害怕黑王复苏后，这些死侍背叛阵营投入黑王的麾下么？
“……”万博倩沉默了很久，没有想象中的恼羞成怒，而是轻轻地叹了口气：“卡塞尔学院08级学员楚子航，你所期待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楚子航一愣。
就算是他也没有想到话题会突然转折到这里。
“你知道龙族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吗？”万博倩轻轻地笑，
她绰约而立，不看下半身和背后的话，居然是个静好的中国少女，淡金色的眸子映着火光，像是一层淡淡的流霞在瞳影中飞过。凝视她眼神的瞬间，无人能把她当作敌人。她的眼睛有着太浓重的，哀伤的美，却又坚定如山岩。
“完全自由、平等的世界……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万博倩自问自答，笑得温柔又妩媚，似乎一切的走向都在她的话语中，“强大的龙奴役弱小的龙，但却不会吃掉他们，因为已经没有帮助了。弱小的龙臣服在强大的龙脚下，但却有吞噬对方、取代对方的机会……一方付出尊严，一方付出机会，这很公平……人类的世界并不公平，不是么？”
她的声音透着一股淡淡的哀切，却笑了起来。
楚子航突然道：“我来这里就只是为了砍一个人，或者砍一位神，世界怎么样，这个话题我不关心。”他向来主打的就是一个实诚
万博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