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着雪粒子拍打在窗棂上,发出细碎的声响。沈青棠蜷缩在马车角落里,指尖无意识地着藏在袖中的银针。马车忽然一顿,外头传来楼雪衣低沉的声音:"到了。"
帘子掀开,扑面而来的风雪中,萧景昀披着墨色大氅立在石阶上,脸色比雪还白三分。他胸前缠着的白布隐隐渗出血色,却仍固执地拒绝侍从搀扶。
"先太子别院?"沈青棠眯起眼睛,檐下那盏残破的宫灯上,"东宫"二字依稀可辨。
萧景昀咳嗽两声,唇边溢出丝缕血线:"这里藏着......"话未说完突然踉跄了一下。沈青棠下意识伸手去扶,却被他反手扣住手腕。冰凉的指尖按在她脉门上,力道大得生疼。
"你身上有蛊虫的味道。"他灰白的瞳孔在夜色中格外瘆人,"从义庄出来后就有了。"
楼雪衣的剑"铮"地出鞘三寸:"萧大人这是何意?"
"无妨。"沈青棠挣开萧景昀的手,从发间拔下银簪,"要验毒还是验蛊?"簪尖在雪光下泛着幽蓝,正是沈家秘传的试毒针。
三人对峙间,院门"吱呀"一声开了。苏沉璧提着盏琉璃灯走出来,鹅黄色的裙摆扫过积雪:"诸位是要在雪地里站到天亮么?"
沈青棠的银针瞬间抵上她咽喉:"你怎么在这?"
"我替陛下守着先太子遗物呀。"苏沉璧笑得甜美,脖颈却往前送了送,针尖立刻沁出颗血珠,"沈姐姐要不要猜猜,为什么你母亲的蛊毒......专挑雪夜发作?"
萧景昀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鲜血溅在雪地上,像极了那年沈青棠死时绽开的红梅。他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先太子......临终前......"
玉佩"啪"地掉在雪地里,沈青棠弯腰去捡,却在触碰的瞬间如遭雷击——玉佩背面刻着的"山河同归"西字,笔迹分明是她父亲的!
"不可能......"她猛地抬头,"父亲的字迹怎么会......"
"因为这本就是沈大人所刻。"苏沉璧轻笑着拾起玉佩,"先太子与沈大人,可是同门师兄弟呢。"她突然凑到沈青棠耳边,"你猜他们反目成仇是为了什么?为了你娘啊......"
楼雪衣的剑"唰"地横在苏沉璧颈间:"妖女!"
"让他看!"萧景昀突然厉喝,"雪衣你让她看!"
沈青棠这才发现楼雪衣的异色瞳孔在黑暗中泛着诡异的红光。他死死盯着苏沉璧,剑尖却开始发抖:"兄长死前......见过你......"
苏沉璧突然咯咯笑起来,笑声中她的面容开始扭曲,竟变成沈夫人的模样:"傻孩子,你兄长不是死在战场上......"又变回原貌,"是死在最信任的人手里呀。"
沈青棠的银针猛地刺向苏沉璧眉心,却在半途被萧景昀截住。两人指尖相触的刹那,她突然看见一段陌生记忆——
雪夜里,年轻的沈夫人抱着个婴儿跪在祠堂前,而站在她面前的......赫然是戴着帝王冠冕的先太子!
"看清楚了吗?"苏沉璧的声音忽远忽近,"你娘用巫咸秘术把你分成两半,一半留在沈家,另一半......"她突然指向萧景昀,"在他心口埋着呢!"
萧景昀闷哼一声跪倒在地,胸前白布瞬间被鲜血浸透。沈青棠扑过去撕开他衣襟,只见心口处一道陈年伤疤正诡异地蠕动着,里面隐约可见半枚青玉坠子的轮廓。
"这是......"她颤抖着手去碰,却被烫得缩回手指。
"你七岁那年......"萧景昀每说一个字都在吐血,"落水死的......是你......你娘用我的心头血......"
苏沉璧突然尖叫一声,她的左眼珠"啪"地掉在雪地上,滚到沈青棠脚边。那眼珠里竟映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年幼的沈青棠和萧景昀被铁链锁在祭坛上,沈夫人正举着刀走向他们!
"想起来了吗?"苏沉璧剩下的那只眼睛流着血泪,"你娘要造的不是往生劫,是......"
楼雪衣突然一剑刺穿她胸膛:"闭嘴!"
苏沉璧低头看着透胸而过的剑锋,居然笑了:"晚了......"她的身体开始融化,"蛊己经醒了......"
雪地上只剩下一滩血水和那盏完好无损的琉璃灯。灯罩上突然浮现出几行小字,沈青棠凑近一看,竟是沈夫人的笔迹:
"棠儿,若见此文,速毁心口玉。那不是续命的药......是锁魂的棺。"
萧景昀突然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动手......"他嘴角不断溢血,"趁我还能......控制它......"
沈青棠的银针悬在他心口上方,却怎么也刺不下去。恍惚间她看见两个重叠的画面——前世的她将毒针刺入萧景昀心口,而更久远的记忆里,年幼的萧景昀哭着把半块玉佩塞进她手里:"棠棠不怕......我分一半命给你......"
"下不了手?"楼雪衣突然夺过银针,"我来!"
针尖触及皮肤的刹那,萧景昀心口突然爆发出刺目红光。一只血红色的蛊虫破体而出,首扑沈青棠面门!千钧一发之际,楼雪衣用身体挡在她面前,那蛊虫"噗"地钻入他右眼。
"啊!"楼雪衣捂着眼睛跪倒,指缝间流出的是金色的血。
沈青棠扶住萧景昀,发现他心口的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更可怕的是,他的瞳孔变成了和她一模一样的琥珀色。
"现在明白了?"萧景昀苦笑着擦去她脸上的雪水,"我们从来就是......"
院墙外突然传来整齐的脚步声,火把的光亮映红了半边天空。一个阴冷的声音穿透风雪:
"沈姑娘,陛下请您带着先太子的遗物进宫一叙。"
沈青棠低头看着手中玉佩,突然发现"山河同归"的"归"字正在渗血。血迹蜿蜒组成西个新的小字:
"同棺而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