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印成剑:渔民的收网令

官印成剑:渔民的收网令

暮色像浸透墨汁的渔网,沉沉压在青鱼镇上。书源蹲在码头石阶上修补渔网,粗糙的麻绳在掌心勒出红痕,远处水面上,王家船主的三桅大船正劈波斩浪,船头悬挂的鎏金官印灯笼在暮色中泛着冷光。这己是本月第三次,他们趁着禁渔期强占渔场,将普通渔民的小船撞得东倒西歪。

"源哥,王家又抓人了!"同村的阿水跌跌撞撞跑来,裤腿沾满泥浆,"李老爹不肯交保护费,被他们拖上船打得头破血流!"书源手中的木梭"啪"地折断,指节捏得发白。自从王知府的侄子王仲达掌管漕运司,青鱼镇就成了王家的私囊,禁渔令成了敛财工具,渔民出海要交"开网税",连滩涂上捡贝壳都得给衙役上贡。

当夜,书源摸黑来到李老爹家。老人躺在床上奄奄一息,枕边放着半块带血的船桨。"他们说...说这是抗税的下场..."老人气若游丝,浑浊的眼睛突然瞪大,"去芦苇荡...找老刀疤..."话音未落,便永远闭上了眼睛。

芦苇荡位于镇外十里,是片被人遗忘的沼泽。书源划着小船拨开密匝匝的苇叶,腐臭的水汽扑面而来。突然,船桨被什么缠住,他俯身查看,只见水下伸出一只布满刀疤的手!书源浑身血液凝固,却见那手猛地抓住船舷,将他拽进了浑浊的水中。

黑暗中,有双手捂住他的口鼻。书源拼命挣扎,咸腥的泥水灌进喉咙。"别出声!"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随后他被拖进芦苇深处的一处草棚。棚内点着盏油灯,摇曳的光晕中,坐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左脸从额头到下巴有道狰狞的刀疤。

"你是老刀疤?"书源呛着水问。汉子冷哼一声:"李老头终于把我供出来了。"他掀开草席,露出满箱的鱼叉和锈迹斑斑的铁钩,"王家那群畜生,三年前把我弟弟沉了江,就因为他不肯让出最好的渔场。"老刀疤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发出咔咔声响,"现在,该让他们血债血偿了。"

两人商量到天亮,决定利用三天后的渔祭大典动手。青鱼镇的渔祭是百年传统,届时王仲达会亲自来码头收税。老刀疤从箱底摸出枚刻着"漕运司"字样的铜印,表面坑坑洼洼,显然是伪造的:"当年我从沉船里捞到的,本想留着当证据,现在..."他把印塞进书源手里,"你扮成衙役混进船队,我带人在芦苇荡设伏。"

渔祭当天,码头人山人海。书源穿着偷来的皂衣,腰悬假官印,混在王家船队的小厮中间。王仲达坐在八抬大轿里,由家丁抬着巡视码头,绸缎长袍上金线绣着的锦鲤栩栩如生,与渔民们补丁摞补丁的衣裳形成刺眼对比。"今年的税银,要比去年多两成!"王仲达摇着折扇,目光扫过人群中敢怒不敢言的渔民,"谁敢抗税,李老头就是下场!"

就在这时,芦苇荡方向突然传来喊杀声。老刀疤带着数十个渔民举着鱼叉冲出来,水面上瞬间布满小船。王仲达脸色骤变,尖叫着指挥家丁反击。混乱中,书源摸出假官印,趁人不备按在王仲达的绸缎披风上,留下一个清晰的印子。

"反了!反了!"王仲达躲进船舱,"给我把这些刁民全抓起来!"王家船队的火炮开始轰鸣,芦苇荡燃起大火。书源看着燃烧的渔船,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官印本该是护民的盾,现在却成了杀人的剑。"他握紧假官印,转身朝王仲达的主船游去。

深夜,当官兵赶来时,只看到一片狼藉的码头。王仲达的尸首漂在江面,绸缎披风上"漕运司"的官印格外醒目。而在百里外的小镇上,老刀疤将真正的漕运司官印埋进土里,对书源说:"这东西不该再害人了。"月光下,书源望着平静的江面,将假官印抛进水中。他知道,只要百姓还在,就总有收网的那一天,而官印,终将回归它本来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