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陨铁寒刃

寅时三刻的鬼市浸在桐油灯的青烟里,虞晚乔蹲在"铁手张"铺子前的血槽边。三把卷刃的仵作刀排成一线,缺口处泛着诡异的紫绿色——那是昨夜剖验药人尸体时被腐蚀的痕迹。

"第七把了。"她指尖抹过刀刃,指腹立刻泛起细小的水泡。铺内传来铁锤敲击声,独臂匠人燕无咎的义肢叩在砧板上,精铁相撞的脆响惊飞檐角寒鸦。

白慕川的剑鞘突然横在二人之间:"官府的眼线己到西市口。"剑穗铜钱扫过案上铁锭,发出钟磬般的清鸣。燕无咎独眼眯起,义肢暗槽"咔"地弹开,露出柄薄如蝉翼的短刀——刀身映出虞晚乔骤缩的瞳孔,那上面密布的鱼鳞纹,与她腰间家传佩剑如出一辙。

"虞家锻剑术?"虞晚乔的银簪抵住铁匠咽喉,簪尖挑开他粗麻衣领。锁骨处的火焰烙痕己然发白,却仍能辨出虞氏兵器坊的徽记。燕无咎不躲不避,独臂解开义肢皮带,露出手腕内侧的刺青:丁酉年霜降。

白慕川剑锋劈开墙角陶罐,浓稠药液倾泻而出,在地面蚀出蜂窝状纹路——与新娘尸体胃囊里的腐蚀痕迹完全相同。"十五年前虞家灭门,"他碾碎罐底未化的冰片,"恰是药王宗开始活人试药之时。"

虞晚乔的刀尖转向铁匠右眼:"这枚日晷针从何而来?"——陨铁刀柄末端嵌着的铜针,正是虞家测算火候的秘器,针尾还残留着干涸的血迹。

子时的锻炉映红半边天穹,燕无咎独臂抡锤的节奏带着奇特的韵律。每次锤击都精准落在鱼鳞纹节点,溅起的火星在空中短暂组成残缺的星图,又迅速湮灭在雪夜里。

"令兄改良的百锻法。"铁匠的汗珠滴在烧红的铁锭上,"嗤"地蒸腾起带着铁腥味的白雾。他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血沫里竟闪着金属碎屑的光泽。

虞晚乔凝视着渐成形的刀坯,突然割破手掌。血珠顺着冰裂纹游走,竟在刃面勾勒出与柳妙竹手臂胎记相似的图案。白慕川抱剑立于阴影处,目光扫过墙角堆积的冰片——每片都刻着与新娘银钉相同的编号。

破晓时分,新铸的仵作刀浸入寒泉。水面刚泛起紫雾,百里棠的折扇己钉住窜逃的药童。那童子腕间银钉脱落处,露出皮下蠕动的黑色线虫,每一条都带着细小的倒刺。

"孟晏清在找这个。"柳妙竹从药童舌底抠出冰片,蚀刻的半幅地图在晨光中泛青。她指尖刚触及冰片,皮肤立刻泛起与新娘尸体相同的青斑,血管在皮下凸起如蛛网。

虞晚乔的新刀划过童子眉心,带出的紫色黏液遇刃即凝。刀身纹路遇毒发光,照出童子瞳孔里游移的金线——与老妪死前眼中的异物如出一辙。

停尸房内,新刀剖开新娘尸体的刹那,腐肉中爆出数十条黑虫。刀锋所过之处,虫尸化为青烟,在铜镜表面凝成"丙申年腊月"五个小字。白慕川突然劈开天灵盖——颅骨内侧刻满与铁匠刺青相同的日期。

"活体药炉。"虞晚乔刀尖挑开尸体下颌,露出舌根处的机括零件。百里棠的扇骨撬开指缝,染血铜箔与刀身严丝合缝,组成完整的星图——正是柳妙竹族徽的变体。

燕无咎的义肢突然叩击星图中心,机关弹开露出暗格。泛黄账册上,虞晚乔认出兄长笔迹:"陨铁粉可抑蛊,然孟氏改方为催..."最后半页被血渍浸透,仅余南诏军械监的朱砂批文。

"三十六个节气,三十六具药人。"柳妙竹撕开袖口,手臂内侧胎记与星图完全重合。她沾血的手指按在刀身,鱼鳞纹竟如活物般蠕动起来,指向城外乱葬岗方向。

白慕川的剑尖挑起账册末页,苗刀图样与他胞妹颈间伤口弧度分毫不差。虞晚乔的新刀突然震颤,刃上反照出三人惊愕的面容——刀光中隐约浮现的,是当年虞家炼铁炉冲天的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