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生命互助站

互助站挂牌那天,林英黛踮脚挂木牌时,周明瑜在底下扶她后腰。

木牌是陈阿婆找老木匠雕的,“生命互助站”五个字被刷成暖黄,在秋阳里泛着光。

“歪了。”他指尖点她肩膀。

“你就是事儿多。”林英黛偏头笑,发梢扫过他手背。

底下围了一圈街坊,王婶举着豆浆杯喊“开业大吉”,张叔往玻璃门贴了对红窗花——说是比电子鞭炮有年味。

三个月前他们租下老邮局。

林英黛把外婆的留声机摆在前台,周明瑜把那把跟了他十年的手术剪装在相框里,挂在墙上。

现在靠墙摆着血压仪、急救箱,靠窗是给流浪猫的小窝,苏巧的宠物狗阿福正趴窝里打呼。

“英黛!”李护士推门进来时,怀里抱了束向日葵。

她身后跟着三个穿薄毛衣的女人,其中穿蓝外套的阿姨林英黛认识——是周明瑜主刀救过的胃出血患者。

“这是孙姐、刘姨、吴姐。”李护士抹了把额头汗,“她们出院后总念叨想谢谢周医生,听说互助站缺人手......”

“我们想来当志愿者!”孙姐抢着说,眼角还挂着泪,“上周我在菜市场晕倒,要不是互助站的小王姑娘背着我跑来找周医生......”

林英黛喉咙发紧。

她转头看周明瑜,他正低头给吴姐量血压,白大褂袖子卷到小臂,侧脸在暖光里软得不像平时那个冷脸医生。

“行啊。”她抽了张志愿者登记表推过去,“明天教你们怎么看血压计。”

孙姐填表时,钢笔尖在“加入原因”栏顿了顿,写:想把收到的善意还回去。

入秋后的每个周三,互助站都挤得像早市。

周明瑜给大爷大妈讲术后护理,林英黛教阿姨们插永生花,苏巧带着阿福表演“握手拜年”——说是给流浪动物募捐。

陈阿婆的茶摊挪到了门口,壶里永远煮着桂花红枣茶。

某个飘着桂花香的傍晚,林英黛整理完当天的健康档案,抬头发现周明瑜站在留声机前。

老唱片转着,放的是外婆最爱的《天涯歌女》。

“英黛。”他转身时,左手背在身后,“有件事......我准备了三个月。”

她心跳漏了一拍。

上周苏巧神神秘秘翻她首饰盒,说“周医生最近总往珠宝店跑”;陈阿婆前天塞给她一包喜糖,说“该来的总会来”。

“我妈走的时候,我以为自己这辈子......”他喉结动了动,右手从背后伸出来,是枚素圈戒指,“但你让我知道,生命不是倒计时,是......是可以被好好接住的。”

林英黛眼泪砸在他手背上。

他轻轻给她戴上戒指,凉丝丝的,贴着她腕间跳动的血管。

“我答应过要和你一起过难关。”她吸了吸鼻子,“现在改成——一起过一辈子。”

婚礼定在腊月廿八。

海棠巷从巷口到互助站挂满红灯笼,苏巧非说“比过年还热闹”。

周明瑜穿着黑西装,林英黛套着外婆留下的红绒袄——她外婆说过,红是最旺的颜色。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主婚人陈阿婆声音发颤。

林英黛抬头看站在礼台边的空椅子——上面铺着周明瑜母亲的旧围巾。

他说,妈要是在,肯定会给英黛戴金镯子。

“夫妻对拜——”

周明瑜弯腰时,她看见他眼眶红了。

底下突然爆发出欢呼,苏巧举着手机喊“亲一个”,张叔往他们头上撒桂圆红枣,王婶端着刚炸的果子追着要塞给宾客。

婚后第三个月,林英黛在互助站的卫生间吐得腿软。

周明瑜举着验孕棒冲进来时,白大褂前襟还沾着婴儿油——他刚给隔壁小孩处理被猫抓的伤口。

“两条杠。”他声音发飘,“真的两条杠。”

她扶着洗手台笑:“周医生,你抖得比我还厉害。”

当天晚上,他翻出筹备互助站的本子,在最后一页画了个小婴儿。

旁边写着:小宝的小床要靠窗,能晒到早上的太阳;要教他认每种花的名字;等他会走了,带他去看陈阿婆煮茶。

林英黛靠在他肩头,摸了摸还没显怀的肚子。

窗外飘起今冬第一场雪,互助站的暖光透过窗户,把雪片照成了金色。

周明瑜突然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英黛,你说小宝出生那天,会是晴天吗?”

她望着他眼里的光,轻轻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