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鹰嘴崖

韩飞的皮靴碾过枯枝的声响终于远了。

萧承煜背贴着树干,喉结动了动——他听见昭娘的心跳声,一下下撞在他后背上,像敲在紧绷的琴弦上。

"走。"他侧过身,伸手拉昭娘。

指尖刚碰到她手腕,就被她反手攥住。

她掌心全是冷汗,像块浸了水的碎玉。

周伯扶着树桩首起腰,咳嗽两声:"李大人上月搬去城外鹰嘴崖。"他从怀里摸出块半旧的丝帕,"这是老奴二十年前替先太子送密信时画的路线,岔路第三棵歪脖子松,往西北走三里。"

萧承煜接过丝帕塞进衣襟。

昭娘瞥见他袖角露出半截剑柄,是前日替她劈柴时崩了口的那把。"你们走大路,老奴抄近道回府。"周伯扯了扯灰布衫,"韩飞那狗东西说不定在门房安了眼线,我得赶在他前头把西跨院的炭盆撤了——昭娘屋里的火盆,该添新炭了。"

昭娘眼眶一热。

周伯总记着这些细处,像从前她被罚跪祠堂时,总在砖缝里塞块棉垫;像她咳得睡不着的冬夜,会端来加了蜜的梨汤。"周伯..."她刚开口,就被萧承煜拽着往林外走。

"天亮前必须找到李大人。"他压低声音,"赵昀的人今夜没搜到咱们,明儿肯定加派人手。"

山风卷着露水扑在脸上。

昭娘跟着萧承煜摸黑走了半里山路,鞋尖磕在块碎石上。

他突然停步,反手将她捞进怀里。

她撞在他心口,听见他闷哼一声——是方才挡在她前面时,被韩飞的侍卫用刀背砸中的旧伤。

"小心。"他松开手,指尖却在她腕间多停留了一瞬。

破屋的窗纸泛着昏黄。

萧承煜示意昭娘躲在柴堆后,自己摸出腰间短刀,轻叩木门。"谁?"门里传来沙哑的询问,带着浓重的鼻音。

"谢将军旧部之子。"萧承煜报了暗号——这是周伯说的,李大人当年与谢将军同守雁门关,两人约好的接头切口。

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白发老者探出头,眼尾的皱纹堆成深沟:"谢将军...他..."

"三年前冬月廿三,在诏狱。"昭娘突然从柴堆后走出来。

老者浑身一震,目光落在她额间朱砂痣上——那是谢府女儿自幼点的,用的是雁门关外红棘花汁,颜色比寻常胭脂深三分。

"是昭娘姑娘。"老者开了门,"快进来。"他转身时,昭娘看见他后颈有道刀疤,从左耳根一首扯到右肩——这是谢将军当年描述过的,李大人替他挡北戎箭时留下的伤。

屋里只有张缺了腿的方桌,三条腿垫着碎砖。

李大人从梁上取下个油布包,抖开是卷发黄的绢帛:"这是当年先太子写给谢将军的手札,说北戎送来的'赤焰印'是假的,真印在..."

"得得——"

马蹄声像惊雷劈开夜色。

李大人的手突然抖起来,油布包"啪"地掉在地上。

他踉跄着去关窗,昭娘看见窗外树影里闪过银甲反光——是韩飞的侍卫,腰间挂着的雁翎刀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们追来了。"萧承煜握紧短刀挡在昭娘身前。

李大人突然扑向方桌,从桌底抽出把生锈的匕首:"你们快走!

这屋子后墙有个狗洞,能钻到山涧里——"

马蹄声越来越近。

昭娘弯腰捡起地上的绢帛,指尖触到绢角的血渍——是谢将军的字迹,"赤焰印藏于..."后面的字被血浸透了,只余下个模糊的"玉"字。

"走!"萧承煜拽她往屋后跑。

李大人的匕首撞在门框上,发出清脆的响。

昭娘回头看了眼,看见老者的白发在风里乱蓬蓬的,像团烧剩的纸灰。

山涧的水声突然大起来。

萧承煜抱着她钻进狗洞时,她听见身后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混着韩飞的狂笑:"老东西,先太子的余孽,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