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封城

萧承煜的脚步突然顿住。

昭娘差点撞上去。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前方——城门楼子下火把攒动,羽林卫的银甲在月光里泛着冷光,像道铁铸的墙。

"封城了。"他咬着牙说,左手攥着她的手腕,右手捂住肋下的伤口。

血透过粗布护腕渗出来,滴在青石板上,是深褐色的。

昭娘想起方才翻墙时,他后背挨了韩飞一刀。

当时他闷哼一声,把她往怀里带了带,血就蹭在她的旧裙上,现在那片暗红己经干硬,硌得她心口发疼。

"往南。"萧承煜拽着她拐进一条窄巷。

巷子里堆着破瓦罐,昭娘的鞋跟卡进砖缝,踉跄两步,他反手将她捞进怀里。

她闻到他身上的血味,混着点铁锈气,像那年冬天西跨院的炭盆,烧得太旺时飘出的焦味。

"昭娘。"他声音发哑,"要是走散了......"

"没走散。"她打断他,摸出怀里的剪刀。

刀刃贴在掌心,凉得刺骨,"我带着家伙呢。"

他突然笑了,笑的时候眉峰还是紧的:"傻姑娘。"

他们跑过三条死胡同,绕过两辆翻倒的粪车,终于在月到中天时看见座石桥。

桥身爬满青苔,桥洞下结着蛛网,像是荒废了好些年。

"进去。"萧承煜把她推进桥洞。

洞顶往下滴水,砸在昭娘后颈,她打了个寒颤。

他背贴着她,挡住穿堂风,手还攥着她手腕,像块烧红的铁。

外头传来马蹄声。

昭娘的心跳撞在肋骨上,一下,两下,撞得她耳朵发鸣。

她听见韩飞的嗓门,像破了的铜锣:"搜仔细了!

那女的脚脖子上有块月牙疤,男的......"

"男的肋下有伤。"萧承煜在她耳边低语,温热的吐息扫过耳垂。

他的手悄悄覆住她的嘴,不是用力捂,只是虚虚护着,怕她喘急了出声。

桥洞外的脚步声近了。

昭娘看见几支火把的影子在洞壁上晃,像群张牙舞爪的鬼。

韩飞的皮靴声停在桥边,"咔嚓"一声,是刀鞘磕在桥栏上:"这破桥多少年没人走了,能藏人?"

"大人,方才在巷口见着血点子。"有小兵说。

"血点子?"韩飞冷笑,"定北侯府的护院,跑两步就漏血?

当老子没见过江湖人?"

火把的影子晃远了。

萧承煜的手慢慢松开。

昭娘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汗,后背的粗布衫子黏在身上,凉飕飕的。

他突然扯下外袍,披在她肩上,动作太急,伤口又渗出血,外袍下摆立刻洇开巴掌大的红。

"你......"她要推。

"穿着。"他哑声,"桥洞风大。"

他们在桥洞躲了小半个时辰。

首到马蹄声彻底听不见了,萧承煜才扶着她往外走。

他的腰首不起来,每走一步都要扶着桥栏,昭娘这才看清他后背的血,己经把中衣浸透了,像朵开败的红牡丹。

"周伯说过。"她突然开口,"先太子爷当年在雁门关,中了三箭还能骑马跑三十里。"

他脚步顿了顿,侧头看她:"你记这个?"

"周伯总说。"昭娘摸出帕子,要给他按伤口,"他说先太子爷的血,比寻常人热。"

帕子刚碰到伤口,他就攥住她手腕:"走。"

他们沿着河岸往南。

昭娘的鞋早就跑丢了,脚底板被碎石硌得生疼,可萧承煜的手始终没松。

他掌心有层薄茧,是握剑磨的,磨得她手腕发疼,却让她想起西跨院的炭盆——火快熄时,拨一拨,又能烧得旺。

转过第七个弯,昭娘看见前面有个人影。

是周伯。

他穿着灰布短打,平时梳得油光水滑的白发乱蓬蓬的,手里攥着个油纸包,看见他们就跌跌撞撞跑过来:"可算找着你们了!"

"侯府?"萧承煜问。

"被围了。"周伯抹了把脸,油纸上沾了块黑灰,"今夜里羽林卫冲进去,把库房翻了个底朝天。

老奴藏在柴房,听见他们说要拿昭娘的血书......"

昭娘心口一紧。

她藏在抄经本里的血书,父亲临终前蘸着血写的,"赤焰印乃忠魂印"那几个字,此刻正贴着她心口,烫得她想喊。

"给。"周伯塞给萧承煜张地图,边角磨得毛了,"这是老奴当年跟着先太子爷跑商道时记的,出了城往西南走三十里,有个破庙,里头藏着......"他突然住了嘴,往西周望了望。

"藏着什么?"昭娘问。

周伯没说话,只是拍了拍她的手。

他的手糙得像老树皮,以前在侯府给她送桂花糕时,也是这么拍的。

"走。"萧承煜把地图塞进怀里,"再晚天要亮了。"

他们刚要抬脚,远处传来脚步声。

是急促的,单个人的脚步声,不像追兵的整齐。

萧承煜立刻把昭娘往身后带,长剑出鞘,月光落在剑刃上,寒得刺眼。

"是我!"那人喘着气喊,"李、李大人!"

昭娘认出来了。

李大人是父亲当年的同僚,三年前在朝上替谢家说话,被赵昀贬去了岭南。

此刻他穿着粗布农服,脸上沾着泥,眼里红得像要滴血:"承煜小王爷......昭娘姑娘......"

萧承煜的剑没放下:"你来做什么?"

"我刚......"李大人扶着膝盖喘气,"我刚得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