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娘的鞋跟在碎石上打滑。
周伯拽着她的手腕往前拖,粗布袖口磨得她皮肤生疼。
身后突然传来萧承煜低喝:"停!"
她踉跄着转身。
月光里,萧承煜的短刀反射冷光——方才被推走时他塞给她的银簪还在怀里硌着,此刻他另一只手攥着从庙中顺来的木棍,正挡在李大人身前。
"羽林卫追不上这么快。"萧承煜盯着前方树影,声音像浸了冰碴,"是截杀。"
周伯的手松开了。
老人摸出怀里的铜烟杆,烟杆头在月光下泛着暗黄:"西跨院佛龛下的砖,第三块松的。"他突然对昭娘说,"当年先太子爷...算了。"
树后传来草叶摩擦声。
七八个黑衣蒙面人从阴影里钻出来,腰间挂着带鞘的短刀——不是羽林卫的制式,倒像江湖上的死士。
萧承煜把昭娘往李大人身后推:"护好账本。"
第一柄刀劈过来时,昭娘听见风响。
萧承煜的木棍架住刀锋,手腕一拧,那死士闷哼着摔进灌木丛。
第二个人从左侧扑来,他旋身抬脚,膝盖撞在对方肋下,骨头碎裂声混着闷叫,惊得林子里的夜鸟扑棱棱乱飞。
李大人从怀里摸出个铜铃铛,用力摇晃。
清脆铃声里,周伯的烟杆突然弹出半尺长的尖刃,划破了从背后偷袭的死士咽喉。
不过半柱香时间,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五具尸体。
最后一个死士见势不妙想跑,萧承煜甩出短刀,刀刃没入对方后颈。
"走。"他扯回短刀,血珠顺着刀背滴落,"他们有备而来,说明消息漏了。"
山路越走越陡。
昭娘的鞋底被碎石磨得薄了,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她咬着唇硬撑,首到左脚突然踩进石缝——踝骨传来尖锐刺痛,她闷哼一声栽向旁边的树。
萧承煜立刻转身。
他没说话,弯腰把她打横抱起。
昭娘的额头撞在他肩窝,闻到熟悉的皂角香——是侯府洗衣房用的皂角,这两个月他总在她洗衣时路过,说些"今日水太凉"的废话。
"放我下来。"她推他的胸膛。
"闭嘴。"他的声音闷在她发顶,"再动摔了你。"
李大人抹了把脸上的汗:"王猎户家还有半里。"
周伯突然拽了拽萧承煜的衣袖:"听。"
山风送来若有若无的马蹄声。
这次不是羽林卫的铁蹄,是更轻的皮靴踏在泥地上的闷响——是方才那拨死士的后援。
萧承煜加快脚步。
昭娘贴着他的胸口,能听见他心跳如擂鼓。
她摸出银簪,把刻着"昭"字的那面贴在他心口:"要是走散了,去西跨院佛龛下找抄经本。"
"不会走散。"他的下巴蹭过她发顶,"等出了山,我带你看桃花。"
王猎户家的篱笆墙出现在眼前。萧承煜的脚步突然顿住。
院门口挂着两盏白纸灯笼,在风里晃得人眼晕。
门扉大敞,能看见院里的石磨上插着面小旗——朱红底色,金线绣着飞凤,是皇后宫里的暗卫标记。
"退。"萧承煜转身就走,可身后的马蹄声己经近了。
他把昭娘放下,背靠着她,短刀和木棍分别握在两手,"周伯带李大人先走,我拦着。"
"一起死算什么好汉。"李大人突然笑了,他从怀里掏出账本,塞进昭娘手里,"这东西比命金贵。
你爹的血书,还有先太子的冤屈,都在里头。"
周伯的烟杆尖刃上还沾着血:"先太子奶娘的侄女...早被灭口了。"他抹了把脸,"当年先太子爷总说'忠魂不死',现在该信这句话的,是你们。"
马蹄声撞破林雾。
二十几个暗卫从西面八方围过来,刀鞘相撞的脆响像催命的梆子。
萧承煜把昭娘往身后压了压,木棍在地上划出半圈,护住三个人的后背。
"昭娘。"他的声音突然轻了,"要是我死了,你替我去看桃花。"
昭娘攥紧账本。
银簪在掌心里硌出红印,她想起阿梅说要帮她数花瓣,想起爹血书里的"赤焰印乃忠魂印",想起萧承煜在寒夜里给她捂手炉的温度。
暗卫头领的刀出了。
月光下,刀锋映着昭娘额间的朱砂痣,像团烧不尽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