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撞碎夜色时,萧承煜的剑正卡在御林军的盾牌缝里。
他手腕一拧,剑身发出清啸,那盾牌当场裂成两半。
"是李大人的人!"周伯突然扯他衣角。
老人咳得背都佝偻了,却硬撑着指向山道尽头——两盏气死风灯在暗夜里摇晃,灯上"镇北"二字被血污糊了半块,可那旗角翻卷时露出的玄色云纹,正是李大人旧部的标记。
萧承煜反手抽出剑,剑刃上的血珠溅在昭娘发间。
她正用银簪挑开周伯裤脚,那里有道深可见骨的刀伤。"阿煜!"她抬头,眼里映着渐亮的火光。
"退到树后。"萧承煜按住她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衣裳烫进她骨头里。
他转身时,左肩的伤口又裂开道缝,血滴在青石板上,像朵开败的红梅。
第一支箭破空而来时,御林军的统领正挥刀劈向陈虎。
那箭擦着陈虎耳尖扎进统领咽喉,阿梅的弓还保持着拉满的姿势,指节因用力泛白。"哥!"她喊了声,陈虎己经抄起地上的长枪,枪头挑飞了另一个敌人的刀。
援军的马队冲进混战里。
为首的将领穿着褪了色的玄甲,刀鞘上缠着的红绳却簇新——正是李大人三年前派去联络旧部的"铁鹰"。
他刀光过处,三个御林军的刀同时落地。"护好李大人!"他吼了一嗓子,声音震得山雀扑棱棱飞起来。
战局转得比翻书还快。
御林军原本就因山路狭窄拉不开阵型,此刻被前后夹击,立刻乱了套。
有个小兵想往林子里钻,被萧承煜一剑挑中后心,闷声栽进灌木丛。
昭娘数着倒下的敌人,数到第七个时,周伯突然抓住她手腕:"别数了,伤身。"
李大人怀里的铜匣撞在树干上,发出闷响。
他掀开衣襟看了眼,铜匣上的锁还在,这才松了口气。
血从他额角滴进衣领,他却笑出了声:"当年在西境,铁鹰带的骑军就没输过。"
撤退的号角是铁鹰吹的。
他砍断最后一个御林军的长矛,把染血的令旗往空中一抛:"撤!
走后山水渠!"陈虎立刻背起受伤的村民,阿梅捡了御林军的箭袋装箭,萧承煜抄起地上的药囊——那是昭娘今早用最后半块碎布缝的,里面还塞着半块桂花糖。
后山水渠的石头缝里长满青苔。
昭娘踩着萧承煜的手掌翻上石墙时,崴了的脚踝传来锐痛。
她咬着唇没出声,可萧承煜还是察觉了。
他托着她腰的手又紧了紧:"到了破庙先上药。"
破庙的门轴吱呀一声。
陈虎点亮火折子,照出供桌上积了半寸厚的灰。
周伯被扶到蒲团上,昭娘翻出药囊里的金创药,手却抖得撒了半袋。
萧承煜按住她手背:"我来。"他指腹沾了药粉,轻轻按在周伯的伤口上,老人疼得倒抽冷气,却还是拍了拍他手背:"比当年太子爷给我擦药轻多了。"
李大人把铜匣放在供桌上,用袖子擦了三遍才打开。
里面躺着半卷发黄的绢帛,边角还留着焦痕。"赤焰印的铸造图。"他摸着绢帛上的纹路,声音发颤,"有了这个,就能证明先太子从未私造兵符。"
昭娘靠在廊柱上看他们。
月光从破窗漏进来,照在萧承煜脸上。
他的眉骨被划了道口子,血己经凝了,像道暗红的疤。
她摸了摸自己额间的朱砂痣——那是用凤仙花汁点的,和传说里的"赤焰印"像极了。
可父亲的血书还在抄经本里,此刻正贴在她心口,隔着两层粗布,烫得她心慌。
"阿昭。"萧承煜突然叫她。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她身边,手里攥着半块桂花糖,"刚才在山道上捡的,没沾血。"
昭娘接过糖。
糖纸是她用旧帕子剪的,边角还留着针脚。
她放进嘴里,甜味混着铁锈味在舌尖散开。
萧承煜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她发间的银簪——那是他上个月在市集用三个铜板买的,簪头雕着朵半开的玉兰。"等旧案翻了..."他顿了顿,喉结动了动,"我带你去看江南的玉兰。"
远处突然传来脚步声。
不是马蹄声,是皮靴碾过碎石的脆响。
一下,两下,像敲在人心口上。
萧承煜的手立刻按在剑柄上。
他吹灭火折子,破庙陷入黑暗。
昭娘听见自己心跳如鼓,混着周伯压抑的咳嗽,陈虎调整箭簇的轻响。
阿梅的手搭在她肩上,掌心全是汗。
脚步声越来越近。
萧承煜凑到她耳边,呼吸温热:"躲到供桌底下。"
昭娘攥紧银簪,摸到簪尾刻的"昭"字——那是萧承煜用小刀刻的,歪歪扭扭像只小蜗牛。
她点头,摸到供桌下的空隙时,听见他压低的声音:"铁鹰,带李大人从后墙走。
陈虎,护好阿梅。"
脚步声停在庙门外。
有人踹了一脚破门。
"搜!"
是御林军的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