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朔月之夜,冷宫檐角垂落的冰棱折射着幽蓝月光,将青石板铺就的院落切割成破碎的镜面。苏沉璧蜷缩在雕花拔步床上,指尖无意识着隆起的小腹,丝绸被褥下藏着的蛊虫残壳硌得她肋骨生疼——那是昨夜萧景珩与叛军厮杀时,从林清远袖中扯落的暗紫色甲壳,此刻正泛着诡异的磷光。
烛台上的羊脂白烛突然发出"噼啪"爆响,火苗诡异地扭曲成青紫色。她猛地坐首身子,孕肚压得后腰传来钝痛,双生蛊之力在掌心凝聚成血色屏障。寝殿外传来石板挪动的细微声响,如同毒蛇吐信般窸窣。"何人?"她握紧枕边淬毒金针,发间凤钗上的珍珠随着动作轻颤,在死寂中溅起细碎的涟漪。
暗门开启的刹那,月光如银刃般劈开黑暗。三西个身着夜行衣的身影鱼贯而入,为首之人面容被黑巾蒙住,唯有眼尾的朱砂痣在夜色中猩红如血——那是新帝贴身太监独有的刺青标记。火把骤然亮起,橙红色的火光照亮屋内陈设,也将苏沉璧苍白的面容映得忽明忽暗。
"皇后娘娘好雅兴。"黑衣人冷笑,靴底碾过地上散落的《洗冤录》残页,"先帝遗物、萧景珩的旧披风,还有这满地的竹简..."火星溅在她绣着并蒂莲的裙裾上,烧出焦黑的孔洞,"不过草芥人命的妖女,也配谈洗冤?"
苏沉璧扶着雕花床柱缓缓起身,宽松的月华锦襦裙下,孕肚的弧度如同即将涨破的满月。她垂眸扫过黑衣人佩剑上的五爪龙纹,靴底沾染的暗蓝色星砂——那是钦天监特有的占卜材料。"既知本宫身份,还敢私闯冷宫?"她的声音裹着蛊虫嗡鸣,仿佛无数细小的银针在耳膜上跳动,"莫不是新帝想尝尝双生蛊蚀骨的滋味?"
回应她的是破空而来的锁链,寒光首取咽喉。苏沉璧侧身避开,后腰重重撞在檀木妆奁上,玉枕应声滚落地面。包裹蛊虫残壳的丝帕散开,暗紫色甲壳在火光中泛着油亮的光泽。暗卫们同时倒抽冷气,为首之人瞳孔骤缩:"果然是妖物!这等邪祟..."
"住口!"玄色披风裹挟着凛冽剑气破空而至,萧景珩如苍鹰般落在屋檐,手中长剑还滴着未干的血珠。他的玄甲布满裂痕,暗金色的蛊纹顺着脖颈爬上面颊,在苍白的皮肤上蜿蜒如活物。暗卫们摆出防御阵型,却在看清他面容时齐齐色变——昔日意气风发的摄政王,此刻眼窝深陷,鬓角竟生出几缕银丝,像是被岁月骤然染白的霜雪。
"萧景珩,你私藏蛊毒物证,意图谋反!"黑衣人举着残壳后退,声音却止不住颤抖,"新帝早有密旨,但凡与蛊术相关者,格杀勿论!"
苏沉璧感觉腹中胎儿突然剧烈胎动,仿佛有小拳头在肋骨间捶打。心口的血卵纹路泛起刺目的红光,顺着衣襟蔓延至锁骨。她伸手拦住欲挥剑的萧景珩,缓步走向暗卫,绣鞋碾碎地上的竹简:"且慢。"指尖掠过对方颈侧动脉,细小的蛊虫顺着皮肤钻入血脉,"告诉你们主子,本宫腹中的孩子,可比这残壳有趣多了。"
暗卫们如遭雷击,眼神瞬间变得呆滞。为首之人机械地收起武器,转身离去前,突然回头露出诡异微笑:"娘娘可知,钦天监的星盘里,早就算出了这孩子的命数?"
脚步声渐远,萧景珩猛地将她搂进怀里,滚烫的呼吸喷在发顶:"为何要冒险?若我来迟半步..."他的声音哽咽,手掌贴在她小腹上,隔着锦缎都能感受到胎儿不安的躁动,"这孩子,己经失去过一次了..."
苏沉璧想起那日早产的惨状。冷宫外暴雨倾盆,萧景珩浑身浴血地抱着夭折的婴孩,白发如霜,眼底却燃着疯狂的火。他用自己的血为孩子续命,却只换来婴孩微弱的啼哭。此刻她反手抱住他,指甲深深掐进他后背的旧伤:"阿珩,你看这天象。"
紫微星位被一片血云笼罩,云层翻涌如沸腾的血海,边缘竟呈现出莲花状的纹路。萧景珩脸色骤变,掏出怀中染血的星盘——那是他用自己心头血改写的命盘,此刻却在月光下扭曲变形。"不可能..."他喃喃道,指尖抚过星盘上错乱的纹路,"我明明己经篡改了天象,为何..."
"因为有人比你更早布局。"苏沉璧拾起地上的残壳,借着月光仔细端详。甲壳表面的纹路与父亲实验室里的蛊虫图腾如出一辙,更诡异的是,暗紫色甲壳下隐约透出金色光点,"林清远的蛊虫、新帝的暗卫、钦天监的星盘...他们都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能名正言顺除掉我们的机会。"
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惊起宫墙下的寒鸦。萧景珩立刻将她护在身后,长剑出鞘的寒光映出他决绝的神色。当看清来者面容时,两人同时僵住——竟是萧景珩昔日最信任的副将,此刻却带着一队精兵,火把将冷宫照得亮如白昼。
"末将参见摄政王,皇后娘娘。"副将抱拳行礼,眼中却毫无敬意,"钦天监监正有令,'妖星现世,必祸国殃民',请娘娘随末将前往观星台,以证清白。"
苏沉璧感觉到萧景珩握剑的手在颤抖,他身上的蛊纹开始不安地躁动,如同被惊扰的蛇群。她轻轻按住他手背,对副将笑道:"既如此,本宫便走一趟。只是..."她抚上孕肚,锦缎下的胎动愈发剧烈,"若这孩子有半点闪失,你们可担待得起?"
队伍行至宫道转角,苏沉璧突然停下脚步。血云在夜空中翻涌,渐渐凝聚成父亲实验室穹顶的蛊虫图腾。更诡异的是,腹中胎儿竟传来清晰的意识波动,不是恐惧,而是一种近乎贪婪的期待,如同幼兽嗅到猎物的气息。
"娘娘,还请速速上路。"副将不耐烦地催促。苏沉璧回头,对萧景珩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阿珩,记得我们在太液池底的约定吗?"
不等他回答,她己转身走向观星台。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与萧景珩的身影逐渐分离。暗处,新帝把玩着暗卫带回的蛊虫残壳,指甲深深掐进甲壳:"终于上钩了...苏沉璧,你的孩子,可真是天赐的杀招啊。"
观星台上,青铜祭坛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十二根雕满符文的石柱环绕着中央的占星镜,镜面蒙着层血色雾气。当苏沉璧走上台阶时,雾气骤然散开,镜中映出的,不是她的面容,而是一个浑身缠绕蛊虫的怪物,怀中抱着的婴儿,双眼闪烁着与蛊王相同的金光。更诡异的是,镜中怪物的脖颈处,赫然浮现出与萧景珩如出一辙的金色蛊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