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美食交流

长安西市的日头刚过午,五味斋摊位前突然响起一串清脆的驼铃声。陈延之抬头,只见三个头戴尖顶毡帽、身着翻领胡锦袍的胡商站在摊位前,鹰隼般的眼睛正盯着铁锅里翻飞的葱油饼。锦袍上织着波斯风格的联珠纹,赭红色的衣料在阳光下泛着琉璃般的光泽,腰间银质弯刀的刀柄上,还嵌着半块未打磨的绿松石。

“阿巴斯的朋友?”

陈延之擦了擦手,笑着用半吊子波斯语打招呼。为首的胡商却摇摇头,用生硬的汉语说。

“听闻这里有能让骆驼停下的香味,我们从粟特商队来。”

他抬手时,袖口露出绣着骆驼刺花纹的里衬。

“我叫穆萨,这是我的兄弟阿里、哈桑。”

王婶凑过来,小声嘀咕。

“粟特商队?听说他们的骆驼队能绕着塔里木河走三圈呢!”

陈延之递上刚出锅的鸡蛋灌饼。

“几位尝尝?这是用你们西域的孜然烙的。”

穆萨接过饼,金黄的饼皮映得他络腮胡发亮,咬下一口,孜然香混着鸡蛋的嫩滑在嘴里炸开。

“妙!”

阿里突然用波斯语喊起来。

“比撒马尔罕的烤饼还酥脆!”

他掏出个羊皮袋,倒出一把深褐色的颗粒。

“这是肉豆蔻,磨成粉撒在烤羊肉上,能让神明垂涎。”

陈延之眼睛一亮。

“肉豆蔻!我们中原也叫‘肉果’,但通常用来炖牛肉,不过在唐朝杀牛可是大罪。”

他捏了捏颗粒,鼻间窜起比现代香料更原始的辛辣香气,“不过你们磨粉首接撒烤串,比我们炝锅用更出香。

哈桑揭开随身的铜壶,倒出半碗乳白的液体。

“尝尝我们的马奶酒,配你的饼——”

话没说完,陈延之突然想起现代菜谱。

“要是加温热的马奶酒煮羊肉,应该能去膻味!”

李大爷拄着拐杖凑过来。

“胡兄弟,这酒要是煮热了,加把葡萄干,比蜜水还甜!”

穆萨挑眉。

“老人家懂行!我们粟特人烤馕时,也会在面团里揉蜂蜜,但没想到能和你们的葡萄干搭配。”

话题一打开,案板成了临时的餐桌。陈延之摆出刚蒸好的羊肉包子,薄皮儿兜着羊油汤汁,穆萨咬了一口,汤汁顺着下巴流到锦袍上。

“你们用笼屉蒸食,比我们的烤炉更妙,能锁住肉香!”

他指着摊位角落的土灶。

“要是换成我们的铜烤炉,烤出来的饼会有太阳的味道——饼胚要先蘸鹰嘴豆泥,贴在炉壁上,三息就熟。”

“鹰嘴豆泥!”

“我们现代……”

他及时改口。

“我们中原虽没有,但用黄豆磨泥应该也能粘住饼胚。”他掏出随身携带的羊皮纸,用炭笔记录。

“粟特烤炉:倒扣铜炉,炭火加热,饼胚蘸豆泥贴炉壁;鹰嘴豆泥用法:增稠、粘合、提香。”

波斯商团的阿巴斯不知何时挤进来,拍着穆萨的肩膀大笑。

“老伙计,你们粟特人就会藏私!”

他转头对陈延之说。

“他们还有种‘手抓饭’,用藏红花染米,拌上烤羊肉和葡萄干,吃起来像在啃春天的太阳!”

陈延之点头。

“藏红花我知道,在现代……在我们老家,是炖鱼的顶级香料。”

他接过穆萨递来的雕花银盒,里头的深红色粉末比现代提纯的藏红花更显粗犷。

“但你们用整根花瓣泡温水,首接拌米饭,这份自然的花香,倒是我们没想到的。”

“那我回赠几位一样好东西!”

陈延之转身掀开竹筐,取出半袋炒好的芝麻碎。

“这是咱关中的炒芝麻,现代……咳,咱老辈人说,撒在烤饼上,香得能引凤凰来。”

他又拿出一小罐蜂蜜,“你们揉馕时加两勺这个,比放蔗糖更润,还能中和肉豆蔻的辛辣。”

夕阳把西市的石板路染成金色时,粟特商队的骆驼己经装好了货物,穆萨却赖在摊位前不走。

“陈,跟我们去波斯吧!

你的手艺能让波斯国王的餐桌生辉。”

陈延之笑着摇头。

“我这摊子就是我的王国,再说——”

他指了指围过来的街坊,“他们还等着尝我新创的‘胡麻肉豆蔻饼’呢。”

商队离开时,驼铃声渐渐消失在朱雀大街尽头。陈延之摸着怀里的藏红花和肉豆蔻,突然瞥见阿巴斯留在案板上的铜制烤炉图纸。图纸边缘画着歪歪扭扭的饼印,旁边用粟特文写着:“给能让骆驼停下的人。”

这一夜,五味斋的油灯亮到三更。陈延之对着炭火反复琢磨烤炉的构造,锅里的羊肉汤飘着藏红花,红得像西域的晚霞。他突然想起穆萨说的“太阳的味道”,提笔在羊皮纸上写下新菜名。

“阳光烤饼——用粟特烤炉,抹鹰嘴豆泥,撒关中芝麻,夹波斯藏红花羊肉。”

窗外,长安城的更鼓敲过三声。陈延之吹灭油灯,却看见案板上的面团在月光下微微发亮——那是吸收了西域香料气息的面团,正等着在新的火候里,绽放出融合了两个世界的香味。他知道,这小小的摊位,正在成为丝绸之路的一个小点,把长安的烟火气,和西域的驼铃声,揉进同一张香喷喷的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