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九年十月初六,陈延之摸着尚食局发的月白短打,对着青铜镜首皱眉——左胸绣的双鹤纹比尚食局副使的小了两圈,袖口还缝着块写着庖丁丙的白布。小太监禄儿凑过来,尖着嗓子笑。
"陈师傅,这是咱尚食局的规矩,新来的都得从丙等庖丁做起。"
天蒙蒙亮,陈延之就被管事太监拎到太液池边练捧盘礼。秋水冷得刺骨,他捧着空瓷盘,胳膊伸得比西市的擀面杖还首。老太监用竹条敲他的手腕。
"胳膊再抖,洒了娘娘的羹汤,你十条胳膊都不够砍!"
禄儿躲在假山后比手势,袖口的「禄」字白布晃得人眼花。
"陈师傅,得像捧着火盆似的,稳当!"
陈延之咬着牙,想起西市揉面时的巧劲,试着把丹田的气沉到胳膊肘——瓷盘果然不晃了,老太监的竹条换成了笑脸。
"有点意思,比上个月那俩翰林学究学得快。"
练完后,禄儿领着他逛食材库。三进的青砖房里,西域的肉豆蔻装在锡罐里,关中的冬麦盛在竹筐中,江南的糖霜封在釉陶罐内,连装盐的陶罐都分「陇右伏椒盐」「南海珊瑚盐」。
"陈师傅快看!"
禄儿指着最里间的冰室,白蒙蒙的冷气扑面而来。
"这是突厥可汗送的天山冰,专门给贵人镇果子的。
"陈延之摸了摸冰室的砖墙,系统光屏突然闪过「食材保鲜度:98%」——这比他在西市用的波斯冰酪强了十倍。
正看着,尚食局的刘典膳板着脸进来,腰间挂着十二把钥匙。
"陈师傅,这库里的食材,少了半粒芝麻都得记在册上。上个月有个厨子偷拿了块糖霜,你猜怎么着?"
他凑近,口臭混着花椒味。
"打了二十板子,发去守皇陵了。"
午间试菜,陈延之刚要动刀,就被掌勺的孙厨子拦住。
"慢着!尚食局的刀,得按品级用。"
他指了指墙上的刀架——从上到下,金柄、银柄、木柄,分得清清楚楚。
禄儿小声提醒:"陈师傅,您是丙等,只能用最下排的桑刀。"
陈延之挑眉——这桑刀跟他在西市用的一模一样,刀柄刻着「丙」字,却比他的旧刀轻了两钱。
孙厨子抱着胳膊看他切菜,突然冷笑。
"市井厨子就是市井厨子,切个山药都抖手抖脚。
"陈延之没搭话,刀刃在山药上飞,转眼堆出细如发丝的泥——比尚食局的「游丝刀法」还细三分。禄儿惊呼。
"陈师傅这刀工,该用银柄刀!"
孙厨子的脸顿时黑得像锅底。
尚食局的「规矩宴」开席——其实就是新来的厨子向老匠人敬茶。陈延之端着茶碗,依次向刘典膳、孙厨子、管食材的周库吏行礼。
刘典膳呷了口茶,突然咳嗽。
"哎呀,这茶太烫了。"
陈延之刚要换,孙厨子拍了桌子。
"陈师傅连敬茶的水温都不懂?该当何罪?"
禄儿悄悄拽他衣角,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得用太液池的泉水,水温要比晨光暖三分,比正午凉三分。"
陈延之恍然大悟,想起系统的「火候感知」技能——原来在宫廷里,连茶水的温度都藏着「火候」学问。
他重新泡了茶,双手捧给刘典膳。
"卑职初学,望大人海涵。"
刘典膳尝了口,眼皮一抬。
"嗯,比刚才的强些。"
禄儿冲他眨眨眼,袖口的白布上不知何时多了块糖霜——这是尚食局的老规矩,新人过了「规矩宴」,才算入了门。
亥时正,陈延之躺在尚食局后廊的大通铺上,听着隔壁的声音,摸了摸袖中的玉坠。系统光屏亮起,「宫廷礼仪精通」技能进度条跳了30%,奖励栏多了「御膳房布局图」。
禄儿翻了个身,小声说。
"陈师傅,明日卯时要给皇后娘娘送早膳,您可别忘了——"
话没说完,己经打起了呼噜。陈延之望着窗外的双鹤灯,想起白天孙厨子的冷眼,又想起西市王婶的面盆。这宫廷的灶台,比西市的深了何止一丈,可揉面的手还是那双,只不过现在要揉的,是比胡麻饼更复杂的人心。
玉坠在掌心发烫,映得他眼底发亮。系统光屏上,「改良双鹤延年羹」的任务倒计时开始跳动——他知道,明天的早膳,将是他在这规矩森严的尚食局,落下的第一枚重要棋子,而这枚棋子,或许能撬动整个宫廷膳食的棋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