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的天像是被人狠狠戳了个窟窿，豆大的雨点 “噼里啪啦” 砸下来，瞬间在青石板路上溅起半人高的水花。陈延之踮着脚，手忙脚乱地把案板往棚子底下挪，粗布短打早被雨水浸透，贴在背上凉飕飕的。他望着空荡荡的西市，心里首犯嘀咕。
“这鬼天气，连个耗子都不来，今儿八成要喝西北风了！”
就在他弯腰收拾碗筷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混着雨声由远及近。陈延之眯起眼睛，只见两匹黑马如离弦之箭，冲破雨幕疾驰而来。马上的人披着黑色斗篷，雨水顺着帽檐成串地往下淌，看不清模样。可当他们在摊位前勒马时，陈延之的目光瞬间被那护卫腰间的长刀吸引 —— 暗红色的穗子随着风轻轻晃动，刀鞘上刻着的云纹，和上次在太极宫尚食局瞥见的御林军佩刀纹路竟有七分相似！
“老板，来两个灌饼。”
为首的人掀开斗篷，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 正是隔三岔五就来光顾的富公子。可今晚的他，眼神里少了往日的闲适，多了几分疲惫，苍白的脸上还沾着几滴雨水，连嘴唇都冻得发紫。
陈延之喉咙发紧，强装镇定地应了一声，手却不自觉地抖了抖。他一边揉面，一边偷偷打量着眼前的人：富公子虽说穿着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裳，可那举手投足间的气度，还有说话时不经意流露的威严，哪是寻常富家子弟能有的？再看一旁的护卫，即便在雨中，依旧身姿挺拔如松，手按刀柄的姿势标准得像是刻出来的，浑身上下透着股生人勿近的气势。
“公子这么大的雨还出来，可要当心身子。”
陈延之把灌饼递给李公子，声音比平时高了几分。
“小人这儿还有刚熬的姜茶，您要不要来一碗驱驱寒？”
他心里打着鼓，这可是套话的好机会。
李公子接过灌饼，咬下一大口，金黄的饼皮在雨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这饼啊，越吃越上瘾，大雨也挡不住。”
他擦了擦嘴角，目光落在案板上的孜然罐。
“对了，你上次说的孜然烤羊排，什么时候能做？”
这句话如同一记重锤，砸得陈延之心里 “咯噔” 一下。他突然想起半月前在宫里，皇后娘娘对西域食材赞不绝口，而当时站在皇帝身侧的，分明就是眼前这富位公子！再加上这几次相遇，富公子对市井民生的关注，还有随口就能说出朝中官员名字的模样……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心底炸开 —— 难道说，这位神秘的富公子，真的是微服私访的唐太宗李世民？
“公子要是想吃，明日我便给您做。”
陈延之咽了咽唾沫，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
“不过这羊排得用新鲜的羯羊，还得配上西域的藏红花，小人得去胡商那儿碰碰运气……”
他故意把话说得详细，眼睛却死死盯着李公子的反应。
李公子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好，那就说定了。”
他从袖中掏出一锭足有十两的银子，重重地拍在案板上，溅起的水花混着面粉西处飞溅。
“这银子你先拿着，缺什么尽管去置办。”
陈延之望着那锭银子，手悬在半空没敢接。在这西市，普通百姓一年的吃穿用度也不过几两银子，这十两银子，分明是试探！他深吸一口气，躬身说道。
“公子厚爱，小人感激不尽。但无功不受禄，等羊排做好了，公子满意了，再收下也不迟。”
李公子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穿透雨幕，惊得远处屋檐下的麻雀扑棱棱乱飞。
“好！好个无功不受禄！” 他起身准备上马，突然又回头看了陈延之一眼，眼神里多了几分郑重，“你这小子，脑子活，厨艺也好，往后说不定能成大事。”
这句话说得陈延之头皮发麻，他扑通一声跪在泥水里，声音都变了调。
“公子折煞小人了！小人只想本本分分做个厨子，让大伙儿吃上热乎饭！”
李公子没再说话，翻身上马，黑色斗篷在风中猎猎作响。两匹黑马踏着水花疾驰而去，转眼间消失在雨幕中。陈延之跪在原地，首到雨水把膝盖泡得没了知觉，才缓缓起身。他低头看着案板上那锭银子，又想起李公子临走时的眼神，后背一阵发凉 —— 自己怕是真的卷入了一场天大的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