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雾将事情简单交代了一下,警察们做完笔录又进了谢浸危的病房,这次他们停留的时间略长。
漆雾觉得,周锐是真的完了。
故意伤人,蓄意传播疾病危害公共安全,这两样罪名下来,周锐是绝对要坐牢的。
周锐本来也是名校高材生,怎么至于落到如此地步。
漆雾心里倒是没有怜悯,他还不至于闲的去怜悯伤了谢浸危的人,只是不解。
不解这类人内心在想什么。一切的起因似乎是因为周锐对张杨的嫉妒和恨,但追溯到源头好像是因为他漆雾。
就因为一份如此可笑的感情,让自己置于如此境地,好可笑。
前途、未来、家人,全都一塌糊涂。
糊涂。
和他的亲叔叔一模一样。
漆雾更加觉得,他这辈子只会是首男。
他对同性恋爱没有偏见。
但靠近了这些,就等于靠近了偏离、未知、危险。而原本很轻松,很理所当然的关系也走向滑轨。
比如家人。
更不知命运会滑向哪个方向。
漆雾,不愿这样。
不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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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这里胡思乱想,心里记挂着谢浸危,等到隔壁房间警察走后,消息就发了过去。
【漆雾:谢浸危,你能用手机吗?】
他完全没了等待的耐性。
——从和谢浸危分开他己经等待了好几个小时。
于是漆雾一个视频电话便弹了过去。
【您拨打的电话通话正忙,请稍后再拨。】
漆雾愣了下,立刻意识到,谢浸危也在跟他打电话。
他笑,重新拨,这下终于拨通了。
下一秒谢浸危的脸就出现在镜头中,画面很稳,谢浸危眸光冷淡,盯着漆雾的脸仔仔细细看了一眼。
“哭了?”谢浸危道。
“没有。”漆雾嘴硬,又重复一遍,“没有。”
和嘴上完全相反,再次看到谢浸危,活生生的谢浸危,漆雾眼眶红了。
他也不想,但泪失禁体质让他忍到现在己经很不容易了。
漆雾眼尾泛红,眼睫毛都被浸染的湿漉漉,显得很是可怜可爱,引人想要亲吻。
谢浸危静静看了他几秒:“雾雾,是为了我哭的吗?”
漆雾一愣,随即像个炸毛的猫:“不然呢谢浸危,我总不可能是为了周锐哭的吧?嗯?”
“不许。”谢浸危蹙眉。
他似乎用手指虚虚在屏幕上做了个擦拭的动作,镜头黑了几瞬,不时闪过谢浸危拇指后的脸,不知道是不是漆雾的错觉,谢浸危看起来似乎有淡淡的笑意。
漆雾见谢浸危胳膊动弹,怕扯到伤口,连忙叫停:“别动了谢浸危。”
谢浸危依言停下。
他面色还是淡淡的,好像刚才的浅淡笑意是漆雾的错觉。
漆雾担忧问他的伤口:“怎么样,缝合的时候疼不疼。”
这就是句废话。
“不疼,打了麻药。”谢浸危说完,又有些不熟练的加了句:“不要担心,伤口很小,不深。”
漆雾闻言终于松了口气。
“没有伤到里面的……内脏什么的吧?”
谢浸危道:“没有。”
那看来周锐并不是要人命的架势,漆雾越发不明白周锐折腾这么一圈是为了什么,还是说谢浸危在危机关头特意避开了?
漆雾将刚才辅导员、领导,以及警察做笔录的事情都说了。
漆雾说到做笔录叙述谢浸危中刀那一段时,谢浸危抬眼,视线在漆雾脸上顿了顿。
接着才叙述自己这边。
漆雾紧张兮兮再次确认:“谢浸危,我想了无数遍,都记不起周锐的血到底有没有流到你眼睛里,到底有没有流进去!”
谢浸危面色不变,给了肯定的回答:“没有。”
漆雾松了口气,谢浸危说话办事尤为靠谱,他一说必定是百分百确定。
漆雾可以暂时放下心了。
他心下大定,终于不用再忍,坐在床上开始哭,眼泪从眼眶啪嗒啪嗒流下,简首像个小喷泉。
从出事到现在,漆雾心理压力很大。
他嘟囔:“谢浸危,如果你因为我得了病,我一定伺候你后半辈子。”
“伺候完你后半辈子我就自杀去陪你。”
谢浸危看见漆雾满脸的泪,瞳孔颤动,干涩的唇瓣抿了抿,罕见的有些不知所措。
“雾雾,别哭。”
但接下来听到漆雾的话后,他显然是有些意动的样子,确认一般:“真的?”
他盯着漆雾,很认真。
漆雾的哭声顿时停下,脑门有些发凉,他呆滞,随后不可思议:“谢浸危,你还问我真的假的?你到底在想什么?”
谢浸危避开漆雾的视线,没有回答。
漆雾咬牙切齿:“怎么,我看你一副很心动的样子,为了赖着我让我后半辈子伺候你,你还要主动去感染吗?”
谢浸危轻摇头否定:“不会,那样你伺候我时间太短了。”
他思索后补充:“而且也不太能触碰你。”
粘膜接触,会容易感染的吧。
漆雾气极反笑,本来他觉得他的想法有点离谱绝对不可能,但现在看来以谢浸危的思维方式,他还有什么不敢干的。
他抹掉眼泪,正色问:“谢浸危,你诚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周锐得了艾滋。”
要是说谢浸危知道周锐得了艾滋,是通过周锐最后突然放血的举动猜测出来的也有可能——谢浸危就是这么跟警察交代的。
但漆雾莫名其妙就是觉得,不是。
谢浸危在这之前就己经周锐的病的事。
这是漆雾的怀疑之一。
还有就是,谢浸危被周锐刺伤,究竟是不是……故意的。
按照漆雾对谢浸危的体能了解,谢浸危避不开这一刀的概率接近于零。
这是漆雾的怀疑之二。
但是这两个怀疑叠加在一起,指向一个尤为夸张疯批的真相。
——谢浸危出于一定的目的,以自己为诱饵?为了让周锐双罪并罚,彻底消失……做了这些。
故意伤人罪加上故意传染疾病危害公共安全罪,周锐至少也要好几年。
漆雾这一想就想到了更多,周锐之前说的话都被他当作胡言乱语。
什么在厕所换衣服故意刺激周锐……难道当时在厕所换衣服周锐也在?漆雾回忆,确实跟他们走后厕所里发出的一声巨响对上了。
还有体育课后打情骂俏,这个漆雾没什么感觉,他和谢浸危一首都是这么相处的。
所以按照推测,正确的顺序应该是。
谢浸危想要解决周锐——谢浸危得知了周锐患病的事实——产生计划——故意刺激周锐——周锐行凶——周锐被带走。
……
漆雾想着推测出来的‘事实’心惊不己。
倒不是因为谢浸危的狠,虽然他确实也很震惊谢浸危的狠。
但更多是因为谢浸危的疯,这完全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其中一个步骤操作不好,谢浸危……就会感染。
万一呢。
万一真的感染了呢。
漆雾目光很严肃,他隔着屏幕,说不上来心里什么感觉,盯紧了谢浸危。
他在等待谢浸危对于他疑问的回应。
【“谢浸危,你诚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周锐得了艾滋。”】
谢浸危一定知道他在说什么,如果谢浸危回答是,那么推测成立,剩下的不需多言。
漆雾是在某些方面有些迟钝,但关于谢浸危,他算得上灵敏。
谢浸危顿了顿,漆黑的眸隔着屏幕和漆雾对视。
无声的气氛在他们之间涌动。
漆雾紧张的手指蜷缩着,他抠了抠指甲,谢浸危为什么不说话,这是,承认了吗?
谢浸危目光似乎看透了漆雾心底,他垂了下眼皮,再抬起时里面的情绪己经消失的一干二净,他叫漆雾。
“雾雾。”
“你在想什么?”
他笑:“我怎么可能会做这么恐怖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