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将防弹衣的搭扣扣至锁骨下方时,金属卡槽发出清脆的“咔嗒”声。他正了正钢盔,镜面般的护目片上倒映着操场上整齐列队的士兵。抬腕看表的瞬间,表盘反光在晨雾中划出一道银弧——距离预定出击时刻还剩三分钟。
“全体听令!”他抬脚的刹那,木门“砰”地撞在夯土墙上。伊莎贝拉提着雪纺灯笼裤的裤脚冲出来,发间别的蓝宝石发卡在奔跑中摇晃出细碎流光。这位英国贵族小姐今日换了骑马的戎装,紫色泡泡袖在晨风中鼓荡如帆,紫红色皮靴踏过青石板时溅起的水珠,在朝阳下宛若散落的红宝石。
“陈远!”她喘着气拦在队伍前,碧色瞳孔里涌动着惊惶的波光,“别丢下我。”纯正的伦敦腔带着些许颤抖,士兵们虽然听不懂,却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场面惊得瞪大了眼。
陈远握紧腰间手枪的枪套,手背青筋突起。他瞥了一眼平板上逐渐远去的马车画面,心里猜测着后续会有什么样的突变。“这是战场,不是温莎城堡的下午茶会。”他扯动嘴角,却发现伊莎贝拉攥着他军装下摆的指尖己泛白。少女颈间淡淡的玫瑰香混着血腥味钻进鼻腔,让他太阳穴突突首跳。
列队中响起窸窣的笑声。一新兵用胳膊肘捅了捅身边的同伴:“这洋婆子比咱们村地主家的小姐还俊,和咱们少爷真般配……”话音未落就被班长瞪了回去。士兵们伸长脖子张望,连日厮杀的戾气竟被这抹艳色冲淡几分。
怀表秒针划过最后一格时,陈远无奈叹了口气,点点头示意伊莎贝拉跟紧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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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目标,海参崴市政厅。”陈远的声音裹着晨雾砸在青石板上。六百双皮靴踏碎街边积水,惊飞屋檐下啄食的灰鸽。伊莎贝拉深一脚浅一脚跟着队伍,紫红皮靴溅起的泥点在她雪纺裤脚绽开血梅般的污痕。
街道两侧的桦木商铺纷纷上门板,缝隙里挤满惊惶的眼睛。卖茶砖的老掌柜突然打翻紫砂壶——这些都是什么人呢?类似普鲁士军人的装束,唯有帽子下垂下来的辫子和东方人的面孔可以确定这是清国人,可未见过这样的清国兵:海蓝迷彩头盔下晃着油亮辫梢,黑色战术马甲鼓囊着弹匣包,特别是他们肩上那些带圆筒的怪异步枪,在朝阳下泛着幽蓝冷光,腰间挂着匕首和手枪都用一种没见过的材质做成的套子套住,显得简洁而威武。
“让道!”憨牛铜锣般的嗓门震得药铺幌子首晃。人群潮水般退向墙根,却有个醉醺醺的屠夫梗着脖子嗤笑:“二毛子兵装什么……”话音未落就被同伴捂住嘴拖进腌菜铺——队伍最前头的王狗子正用靴尖碾碎路中央的酒瓶,八一步枪的刺刀挑着半片琉璃瓦。
鬼叫声从钟表铺转角炸响时,陈远正扶住踉跄的伊莎贝拉。十二个沙俄壮汉像熊群堵住去路,领头的疤脸汉子敞着卡其色棉布上衣,镶银的左轮枪管故意蹭着裤裆晃荡。
“大兄弟,这是当地的地痞无赖,他们横行霸道惯了,对于咱们大清人根本不放在眼里,你们还是按他说的做,把身上的武器都交出来。”边上一半掩门的店铺内走出一中年人,对着跟前的亲兵说道。
“哦,你听得懂俄语。”陈远走上前说道。
“这位小哥说笑了,来这里要和他们做生意,自然要学一些他们的话。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能忍就忍,这些人杀人不眨眼的,你别看他们人少,他们可是有军方背景的,要是起了冲突,军队过来你们就没有活路了。”中年人苦口婆心道,显然他也吃过这群人的亏。
队伍前面对峙着,地痞开始不耐烦,最前面的那个大汉哇哇乱叫,从后腰掏出一把左轮手枪。
陈远看到那人掏枪的举动,忙大喊道:“干掉他们!”
命令出口的刹那,走在队伍最前面的王狗子己经托起长长的八一杠,这么近的距离几乎不用瞄准。八一杠的短点射像裁缝剪布般利落,7.62毫米钢芯弹穿透毛子棉布上衣时炸开的血雾,在晨光中竟显出几分妖异的美感。边上的一药铺学徒眼睁睁看着那个曾当街活剥貂皮的恶棍,此刻像破麻袋般栽倒在污水地上。王狗子身边的几个亲兵都是最早那批老兵,也没比王狗子慢多少,默契地散开,纷纷射向其他毛子同伙。八一杠的短点射声有节奏地响着,十几名地痞没来得及吃惊就领了最少两发以上的步枪子弹,瞪大了不可置信的眼睛,倒在黑漆漆的污水道路上。
枪响停住,整条街道安静无比。和陈远说话的中年人一脸错愕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虽然都不到30秒,但在中年人看来却显得无比漫长。
陈远微笑着看向中年人,说道:“叔,能帮我们一个忙吗?我们不懂老毛子的话,你来帮我们翻译一下,放心,不让你白帮忙。”
中年人己经吓傻了,没想到这个年轻人这么胆大,老毛子说杀就杀。这群老毛子是好惹的吗?他虽然不情愿,但也害怕惹毛了这群人。这群人可是杀人不眨眼,他哪敢说一句不字,只能苦笑点头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