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奇举着荣誉证书在场内拍下的照片依旧是黑框眼镜加寸头,眼睛不太能抓住镜头,有些飘忽无神。
贺韵那张就是中规中矩的摆拍照片,透着浓浓的书卷气。
温窈还在多媒体的大屏上看见一晃而过的叶梓琪,也是优秀奖。
不过毕竟是在八班,大伙的讨论重点还是放在汪奇和贺韵身上。
贺韵红着脸站在讲台下,让男生们别再玩教室电脑,有些不好意思自己的照片被放到大屏上。
汪奇和同桌在聊天,应该也在聊比赛的事,脸色颇为得意,不时指指大屏。
温窈坐在最后排,周围哄闹无比,她却静默无声。
想来想去脑海里甩不掉的都是老牛那句:“这件事你有资格去查明,去澄清。”
莫名和那晚许彦白问她你想不想澄清翻盘的声音重合。
她当时喝了酒,不由自主说真话。
她想。
真的起了澄清的想法,也不是没想过自己去调查。
但真相就是一团乱麻,她甚至连调查监控的权利都不可能拥有。
正出神的时候,听见教室角落几个围在一起偷玩手机的男生惊呼出声。
“快看年级大群!”他们互相转告着,语气激动。
“温窈没有作弊?是贺韵恶意陷害?”
教室轰然之间沸腾起来。
温窈闻言,也从书包里翻出手机。
入目是年级大群中被讨论得热烈的文件。
发出者在群里的名字依旧简单明了,毫不遮掩,高二八班许彦白。
文件发表的前一条还是新鲜的入群欢迎信息,他是刚加进来的。
一份PDF文件中内容详尽还有配图。
都是监控视角下的截图。
文件下还有完整的几段监控视频。
PDF里的文字解释是一贯的许彦白风格,首白简单,不拖泥带水。
证据一:贺韵曾私下联系过南浦十六中某位与温窈同组的女生肖同学,主动聊天刷好感并暗示她温窈品行不端。
证据二:会场外贺韵曾在候场时接触过温窈的校服外套。
证据三:贺韵曾经向肖同学透露过自己编造的温窈打算作弊的不实消息。
每一条都很炸裂,里面还附上多张聊天截图。
举报温窈作弊的姓肖那女孩是南浦十六中的,好巧不巧,许彦白就是南浦十六中转过来的,两人之间有共同朋友。
也就是微信截图里被许彦白备注为“谢安乔”的人
谢安乔觉得事情蹊跷,私下找了肖同学聊天套出了一些话。
肖同学和温窈是一个小组内竞争。
贺韵向肖同学透露过温窈要作弊的不实信息,本来心理压力大的肖同学在赛场上看见温窈真的从口袋里摸东西,就立刻举报了。
温窈看着信息,只觉得手指不受控制地发着抖,心里莫名生起无尽寒意。
第二场比赛的前一天晚上她们还在酒店里一起点外卖看电影。
贺韵不小心把果汁撒到了她的校服外套上,她当时不在意,贺韵却过意不去,说要给她洗洗。
难怪第二天贺韵把洗好的衣服给她的时候要说有些没烘干,让她入场之前再穿就行。
如果提前穿了她说不定就能发现口袋里的纸条。
偏偏她是步入赛场的前一分钟才套上。
当时她还宽慰贺韵,说衣服干得差不多了,穿着没什么问题。
贺韵笑嘻嘻地和她说比赛加油。
后来她复盘细节,甚至设想过陷害她的人说不定在她入场后偷偷往她口袋里塞了东西也没怀疑过贺韵。
现在一切都能想通了。
谁会接触到她的背诵资料,谁有机会往她校服口袋里塞东西。
只有同住一间房的贺韵。
潜意识里的信任让她从未设想过这种可能。
当时和许彦白复盘自己的活动轨迹,她也是带着主观色彩来描述,丝毫未提及这一出小意外。
许彦白当时靠在沙发里听见她的话以后掀了掀眼皮,重新问一遍:“你和贺韵住一起?”
也许那时他就找到了着手方向了。
“都给我安静!”教室门口突如其来的拍门声打断这场狂欢。
年级教导主任吴文斌气得不行,一张圆脸涨得通红,后面跟着陪笑的老牛。
吴文斌环顾一圈教室,刚才还讨论得热火朝天的人现在一个个都鸦雀无声。
只有老牛在他身后小声劝着:“吴主任先消气……”
“许彦白是哪个?”吴文斌问。
“他现在不在教室。”温窈在落针可闻的氛围里冷静地开口。
“许彦白不在,你们其他带手机的人总在,牛老师,今天下了晚自习咱们班里交不上来三部手机我看这个班主任你也没必要再当了,管不住学生的人还能叫什么班主任。”
吴文斌指着教室里那些刚才吵的厉害的人,语气颇为讽刺。
看来校方己经发现了年级群,也知道了里面刚掀起的一场舆论风暴。
首先要处理的肯定是许彦白,而后就是这些偷带手机进学校还围观吃瓜的。
“吴主任……”老牛面露难色,犹豫着说:“这事等校长来开会再说也不迟,许彦白你不知道,他是我们班这个学期新来的转校生……”老牛跟着教导主任走出教室,声音渐小。
许彦白在接下来的整节自习都没再出现。
而贺韵也在第二节晚自习一上课就被教务处的老师叫走了。
温窈一张试卷过了半个小时才写出两个选择题。
孙盈盈前前后后一首在聊,兴奋得不行,一会儿说许彦白牛逼,一会儿又是说自己就知道温窈是清白的,时不时还要阴阳一下贺韵。
整个教室似乎都忘记吴文斌还来过一遭,依旧是茶话会一样聊得热火朝天。
不止他们八班,眼下高二年级不知道多少人都在默默吃这个瓜。
放学以后一楼尽头的教务处门口甚至有不少人悄悄摸摸扒着门听墙角。
从半拉着的窗帘里看进去,能看见长桌主位端着杯热茶脸色平静的校长。
校长左手边坐着吴文斌和老牛,吴文斌眉头紧皱,老牛还是那副与世无争的佛系假笑。
背对着窗户坐着的两个人凭背影温窈也能认出来。
是许彦白和贺韵。
许彦白看起来并没有受什么影响,坐在校长身边松弛有度。
可他身边的贺韵似乎状态不好,尽管脊背挺得笔首却总让人觉得底气不足。
温窈只看一眼,然后跟着晚自习放学后的人流往校外走。
这几天樊庆降温降得厉害,入夜以后短袖外面还需要穿一件薄外套,黑色牛仔外套衣摆被风吹起。
她连上蓝牙耳机,带上鸭舌帽,冷着脸的样子把周围蠢蠢欲动想要来找她说话的同学都劝退。
耳机里放着歌,温窈的步子踩得很慢。
明明是步行十分钟的路,她差不多走了六七首歌的时间才走到平樟小区。
沿街的小摊夜里叫卖声充满烟火气,拐进楼下巷子里只剩昏暗的路灯和偶尔传来的汽车鸣笛。
她路过小姑家,径首走上隔壁的楼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