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压力别太大,其实也没关系的。”她开完了玩笑,心里过意不去,颇为同情地说。
事实证明这人确实不知道压力为何物。
晚上放学后蒋安航在群里急得团团转开始骂街,他还有心情整理出一份语文答题模板发出来。
而且完全遵照温窈前几次发出来的模板内容,基本框架都是一样的。
答题精髓方法加例题详细解析加练手题。
不仔细看会觉得这是一个人出品。
可见这人其实也是研究过她的思路的。
想到这里未免有些紧张,温窈有种微妙的忐忑,仔细看完他整理出的文件,发现这人学语文其实也挺有一套。
反倒让自己有些不自信,以前那些整理的文件会不会在他眼里有破绽?
靠在沙发椅里漫无目的想了好久,首到被微信提示音拉回思绪。
许彦白:【暂时赶出来这个,有问题你再改】
温窈不窈窕:【好】
发完以后把手机扔床上才开始一晚上的任务。
没做几个题,就听见屋外客厅玻璃破碎的声响。
“全家就你最累!你多厉害啊!我们娘几个全仰仗着你给一口饭吃!”小姑尖利的声音透过房门传过来。
“你疯了?”男人的声音波澜不惊,甚至有些无奈。
是小姑父。
“我是疯了……天天下班以后还得管着你儿子,做作业要我一个字一个字地带着写,父子两个没有一天让我顺心……”小姑声音里带了哭腔。
虽然之前不是没有察觉出一些他们感情破裂的端倪,但是吵得这么大还是头一次,温窈一时也不知所措。
想开门又犹豫。
温涵的哭声从隔壁儿童房响起。
一门之隔的屋外是鸡飞狗跳的各自崩溃。
她听见小姑父平静至极的声音:“我就不该回这趟家。”
然后是摔门,最后是小姑踹翻餐椅的声音。
她坐在门边的地板上,听着动乱以后的安静,竟然会觉得轻松起来。
小姑父向来不善言辞,不苟言笑,温窈和他不熟,同一屋檐下生活十年也很少交流。
但是他人挺好的,当初知道小姑要抚养温窈,依然毫不犹豫地和她结婚,婚后脾气也挺好,孩子能和妈妈姓,他对温涵和温窈的待遇也是一视同仁。
后来他工作调到隔壁市里,回家的频率越来越低,也许是那个时候开始,他和小姑之间的关系就变了。
柴米油盐,鸡飞狗跳才是生活常态。
客厅里女人的哭声从压抑到放肆,最后归于平静。
温窈出去扫干净了地面上的玻璃残渣,收拾完残局,小姑还是窝在沙发里没抬头。
“我爸爸还会回来吗?”温涵站在门边抬眼问她。
“睡觉。”她没法回答她不知道答案的问题,只撂两个字。
小屁孩显然也是被爸妈吵架吓住,所以乖乖关上门睡觉了。
温窈重新坐回到书桌前,却没心思再写作业。
楼下停着的汽车这会儿才有动静。
她探身过去看了一眼,看见车窗里投出来一只燃到一半的烟头,然后尾灯消失在平樟小区拥挤浓郁的夜色里。
小姑父彻底走了。
她突然就没来由地烦躁,出门到客厅茶几里翻出来半盒小姑父以前落下的烟。
小姑不让她吸烟,她平时也没瘾,甚至抽起来不熟练。
家里就这么一盒一首待在抽屉里落灰。
打开窗户靠着窗沿点燃,叼在嘴里去看楼下明明暗暗的路灯,温窈听着不知从哪传出的野猫叫唤,慢悠悠地吞云吐雾。
这回倒是没有像以前一样被呛到。
她的思绪飘得很远,想起来她还小的时候,小姑带着姑父回家,得意地介绍这是她男朋友,以后要结婚的。再到两个人今天称得上狼狈的互相伤害。
怎么都想不明白当初如此情投意合的少年夫妻怎么就走到如今这般田地。
抽了一会儿,她觉得这烟实在是有点辣,没意思,准备关窗时温窈看见对面窗户被打开。
许彦白穿着一身灰色条纹睡衣,家居得不行,远远看着感觉都能闻见那股子清爽的沐浴露味儿。
温窈下意识就把烟头按灭在窗台上。
关窗以后她去刷了个牙,回来时对面窗帘也关上了。
刚才相顾无言的场景像是从未发生。
温窈倒头就睡。
第二天一早看见许彦白翘着椅子刷英语阅读,她放下书包说一声,早啊。
那人掀起眼皮看她一眼,波澜不惊,也懒洋洋说一声早。
温窈却莫名有些心虚。
高一上学期是她最叛逆的时候,天天在操场上和那些体育生还有一些不学习的人混在一起吹牛,没规矩惯了,大家翻墙出去喝酒撸串她都觉得没什么。
后来高二,任务越来越重,她玩得差不多了,觉得每天和那些人混一起也挺无聊的,这才慢慢收了心。
以前从来不觉得自己这段历史有什么大不了。
偏偏昨晚那支烟让她第一次有了后悔的念头。
说不上来的微妙心态。
意识到自己是在许彦白面前有些注意形象,她干脆缩着脑袋回避起来。
晚上掀开窗帘的次数少了,课上犯困问他借笔记的次数也少了,聊天框里的插科打诨变成了清一色的语文答题模板文件的接收。
小姑加班的次数变多,有些时候甚至需要她早起安排温涵的早餐再把他送上公交车。
夜里的宵夜也宣告破产,她回家以后家里基本上看不见人,小姑早早就睡下。
导致她的心情连日以来也不怎么样。
首到孙盈盈有一天摇着她肩膀,兴冲冲地说:“明天就是篮球赛!”
她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自己这阵子过得浑浑噩噩的。
下自习以后隔壁班一个相熟的传媒生来找她,拜托她顶个班。
女生笑得娇媚羞涩,晃着她胳膊说明天要看喜欢的人打球。
温窈刚入学那会儿进过一段时间的校园广播社,后来觉得挺没意思还影响学习就退了。
女生找她也是因为她有经验而且和广播社里的人都比较熟。
温窈点头答应下来。
*
“这投稿别太离谱啊。”有人翻阅着手里厚厚一沓草稿纸摇头吐槽:“一半是许彦白,一半是其他男生。”
温窈挂着蓝牙耳机听歌,随意翻几张纸,清一色全是外班女孩子投来的稿。
靠在椅背上晃着凳腿,她眯着眼睛打量不远处的篮球场。
赛前准备环节,体育老师现场抽签决定每个班第一轮的对手,球场周围树荫处全是等候的球员。
许彦白靠着网状围栏听蒋安航说话,没怎么仔细听的样子,只偶尔笑笑,漫不经心有点懒。
黑色球衣不算醒目,但他身高腿长的,往那一站还是惹眼。
周围许多提前入场来占位置的围观女生频频往他那儿看。
温窈收回视线,把那一沓加油稿整理好,按着班级顺序单独放,八班最厚。
八班第一场抽中的是六班,打得中规中矩。
场上女孩子们像是蓄意要在加油助威这方面先拼出个胜负来,此起彼伏的扩音器呐喊仿佛永远不知疲惫。
两个班实力还是有差距,八班比分领先很多,但大家依旧没松懈。
“你们班那个许彦白还真挺帅啊,打球这么野?”广播站里的女生找温窈聊天。
许彦白这人长得高冷不好接近,看着懒洋洋对什么都不上心,但打球其实很带劲。
投出的三分球干脆利落,也特别会配合队友创造机会,总是不动声色听着周围人的呐喊却不分一个眼神,偏偏更让女孩子脸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