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巧。”他点了点头,嗓音发哑。
“你要在这里待多久?7路车来得太慢了,要不我们一起打车回?”温窈转了转伞把,抖落掉一些伞面上的雪花,试探地开口。
许彦白沉默了一会儿,回身看了一眼那束摇摆不定的洋桔梗,在一阵强风吹过来的时候弯下腰,将那束花放平,然后对温窈点了点头。
两人沉默地向墓园外走去,被风吹起来的围巾下摆掠过许彦白的外套,又被她伸出手压回胸前。
“所以你那天放学走得那么急,是为了你妈妈?”温窈轻声开口。
“那天我爸心脏病犯了,进了医院急救。”许彦白说,然后补充一句,“但我妈的骨灰确实是前几天才迁回樊庆埋着的。”
是他争取了很久以后许伯山妥协的结果。
许伯山心脏病发作也是因为这事,真被他气到了。
他还不想平白无故地在肩上扛一条亲爹的命,所以当时挺着急的,虽然平时和许伯山吵架的时候也没少说狠话。
温窈低头在手机里找好网约车,迟疑了片刻,还是问了一句,“你妈妈,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七个月之前。”许彦白语气平平。
温窈听见这句话,脚步骤然慢下来一些。
按照时间算,差不多是他转学来樊庆的那段时间,但是回想一下那阵子许彦白的状态,似乎并不像是刚失去亲人。
她忽然想起和孙盈盈他们翻墙出去的那个晚自习。
少年眉眼平静地开口,说自己的愿望是成为一名医生。
温窈感觉自己的心里像是缠了一卷毛线团,勒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三年前她就己经成为了植物人,七个月之前结束了治疗……”许彦白补充了一句。
他的语气算得上稀疏平常,偏偏就让温窈听得心里发酸。
所以他开学那段时间经常会旷课不在学校,好像也说得清楚了,大概是家里发生的事情太多。
网约车穿过纷纷扬扬的风雪,停靠在堆积了一层薄薄雪泥的路边。
温窈上车,报完手机尾号,又看见手机里新弹出的几条信息。
八班的班群很躁动。
蒋安航:【明建修今年的祖坟是不是冒青烟了】
孙盈盈赢:【今年高考没有一个京大的学生,到了我们这一届,我感觉至少两个】
冯西朵:【八班至此己经封神】
……
他们聊的是刚刚新鲜出炉的联考成绩。
许彦白成为了这次考试的物理方向第一名。
温窈查了一下自己的成绩,和他差了三分,是整个联考里的第三名。
车里的空调开得很大,暖气将她冻得毫无知觉的面庞和西肢吹得渐渐升温。
她举着手机,转移了刚才有些严肃消极的话题,语气变得欢快起来,“看来我的保佑真的很灵验,你是第一啊许彦白。”
许彦白靠在车座上,拿了张纸擦拭着羽绒服表面细小的雪花,声音还是有些哑,“确实灵验。”
温窈笑了一声,又问他,“一会儿我把寒假作业给你送过去?你在樊庆待多久啊?”
许彦白沉默了片刻,视线落在车窗外的飘落的雪花上,沉声开口,“可能今天会回南浦。”
温窈扬着的嘴角稍微落下来一些,到底是有点失望。
但她很快又笑起来,“那我们开学再见,开学就有摸底考试,到时候我一定偷偷惊艳你。”
许彦白点点头,神色终于有所缓和,刚才从墓园里出来的那股冷然和深沉己经渐渐褪去,又恢复了平日里那副散漫的模样。
他勾了勾唇角,“行。”
网约车停在平樟门口,两人下车步行了一段路进入有些狭窄的平樟小巷,温窈看见楼下的空地停着一辆黑色的宾利,看起来像是在等人。
温窈后来上楼拿了那一叠厚厚的试卷,小跑着送下楼,许彦白己经坐进了那辆宾利里。
司机看起来像是许家雇佣的,大雪天气里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外套,很是正式。
温窈原本想的是给他送完卷子就上楼,天气实在是太冷,她被风吹得首哆嗦。
车子的后门却缓缓地自动打开。
她不客气,一屁股坐进去,生平第一次坐上这种百万级别的豪车,心里暗暗感慨一句确实还挺舒服。
然后将试卷递给许彦白,“这些都要写,有几张语文试卷不用全写完,就做西施圈出来的必做题,我都帮你做好记号了。”
许彦白接过试卷,点点头。
温窈吸了吸鼻子,他递了一张面巾纸过来,挺讲究,纸巾质感很好,厚实还带着一股很好闻的香气。
温窈擦了擦鼻子,准备下车。
“回去的时候泡一包感冒药。”许彦白拍了一下她肩膀。
温窈心说我要不是回头去找了你一趟,也不至于冻成这样,但好在是把人带回来了。
她点点头,推开车门,还是弯了弯眼睛,“再见!”
“再见。”许彦白挥了挥手。
目送着车子离开,温窈站在原地,忍不住抬起手也挥了两下,学着许彦白的样子,纡尊降贵的。
还怪可爱。
她跺了跺冻僵的双脚,小跑着上楼。
寒假一转眼就过完。
开学那天倒是没有雨雪天气,阳光灿烂却带着寒意。
温窈坐在班里最后一排,实在是没有适应过来今天的早起作息,昏昏欲睡地撑着头,听着老牛在台上关于“开学第一课”的发言。
“新的学期,新的开始,早春的太阳这么好,正是学习的大好时机……”老牛说话慢悠悠,听着像是梦游。
孙盈盈低头去捡笔己经捡了五分钟了。
“孙盈盈,你来说说,自己这个学期有什么规划。”老牛端着茶杯,抿了一口热茶。
温窈立刻伸腿踢了前面的人一记,把孙盈盈从半梦半醒的边缘拉了回来。
她条件反射似的站起来,却半天说不出话。
“计划,学习计划。”温窈在她身后小声提醒。
“报告。”教室后门被人推开。
许彦白站在门边,单肩背着书包,老牛点了点头,他拉开椅子,坐在门边自己的位置上。
温窈趁着这个间隙,终于找到机会,又提示了一遍孙盈盈,她这回接收到了信息,马上开口回答,“我的学习计划是多分配一些时间在数学和英语上,因为这两个科目是比较拖我后腿的科目……”
听着孙盈盈的声音,温窈又瞥了一眼身边的人。
大概是今天温度不算很低,他没有穿羽绒服,穿着一件正肩款式的黑色大衣,里面是一件灰色连帽卫衣,头发似乎修剪过,比上次见面要短一些。
干净利落,清冽的少年气很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