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楚天豪的反应,超乎了吴琼的预料。
他神色复杂地盯着吴琼。
甚至还伸手为儿子正了一下衣领。
莫名地笑了下:
“嗯,不错。”
“有进步啊,宝子。”
“你刚才做的那首诗……”
“很押韵啊!”
呃?
吴琼一愣。
他这回不叫‘宝宝’了。
换叫‘宝子’了。
稍微和谐了一丢丢。
至少不那么瘆人了。
关键是,我刚才作诗了吗?
这一番猝不及防的赞美,是不是来的太突兀了?
噢,想起来了。
确实作了。
‘好马不吃回头草,我的老婆自已找。’
就这句!
但这算诗吗?
我就随口一句顺口溜。
但仔细想想,确实挺押韵的。
应该算句打油诗吧。
人家乾隆爷不是还做了一首打油诗,都上了小学课本了吗?
‘一片一片又一片。’
‘两片三片四五片。’
‘六片七片八九片。’
‘……’
下一句什么来着?
记得上小学时,明明背的滚瓜烂熟的了。
但不管怎样。
咱这句打油诗,跟乾隆爷这首,应该算是不相上下了吧?
呃?
不好……
上当了!
这老头笑里藏刀!
这明明是在捧杀我啊!
吴琼在楚天豪的表情中,察觉到了一抹杀机。
果不其然!
楚天豪一改和煦面孔。
仿佛瞬间化身成一位杀伐果断的帝王。
“臭小子!”
“告诉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你抓紧跟那个什么什么小空姐散了,听到了没有?”
“咱楚家丢不起那人!”
“你知道不知道,你把你爷爷都气成啥样了?”
“老爷子发飙了,说是你要敢把空姐领进家门,就打断你一条腿!”
“他那暴脾气,我都让着他!”
“他真能打断你腿!”
楚天豪几乎是义正辞严。
甚至还搬出了楚家的定海神针来,威慑吴琼。
说实话,吴琼还真有点儿怕怕。
那老爷子,不是一般人呐。
当过兵,练过武。
年轻时就力拔山兮猛如虎。
还上过战场,杀过人。
据说楚天豪小时候,就没少挨老爷子收拾。
有时候情绪一有波动,他的右边脸就跟赵四儿似的,一阵抽抽。
就是小时候被老爷子打出来的后遗症。
这叫,肌肉记忆。
楚天豪还算挨的少。
吴琼的叔叔,更是深有体验。
据婶婶说,当年,叔叔都结婚生子了,有一次犯了点小错,还被老爷子绑在柱子上,拿鞭子狠狠地抽了一百多下。
抽的皮开肉绽。
衣服都跟血肉粘连在了一起。
抽的连自已孩子都认不出他这个爹来了,哇哇大哭。
整整一个多月没下来床。
类似的事例。
不胜枚举。
吴琼这么勇敢,这么久经苦难的一个汉子。
在那老爷子面前,也得悠着。
也得尾巴。
咱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尽量不在老爷子眼前晃悠,是吴琼躲避风险的生存法则。
但是,这会儿他却没怂。
面对老头拿老爷子名号威慑自已。
吴琼来了句:“打断腿怕什么?又不影响我拔他氧气管儿!”
说这话时,他感觉自已都有点儿肝颤。
关键是也就敢跟自已老头说。
当着那老爷子的面儿,他肯定不敢说。
吴琼是楚天豪的独子。
是他的心头肉。
他肯定不会去老爷子那里告状。
“嘘,嘘!”
“臭小子你疯了?”
“这种话可千万别乱说。”
“别乱说。”
“要是让你爷爷听到了,我也罩不住你。”
“那老头可是个心狠手辣、大义灭亲的主,什么事儿都能做的出来……”
“哦,不对,不对。”
“我怎么能说出这么大不敬的话来呢?”
“你爷爷他,我父亲他,最慈祥,最善良了。”
“明事理,爱家人。”
“关爱子女,乐于奉献。”
“德高望重,品行高尚,道德纯粹……”
“是我们这些做子女的,做晚辈的,学习的榜样……”
“嗯。对对。”
“你爷爷,那是我偶像!”
“从小就是。”
“知道了没有?”
楚天豪的话风,风云万变。
边说还边流冷汗。
毛彤身上的马赛克,是吴琼的心理阴影。
老爷子的暴力教育方式,则是楚天豪的心理阴影。
哪怕老爷子不在场。
他也是如履薄冰。
生怕一不小心说错哪句话,冒犯了这位暴脾气的太上皇。
“呃……”
“老头啊。”
“你说这些话,不心虚吗?”
“算了,我不跟你犟。”
“那老爷子80多了,我惹不起。”
“我躲还不行吗?”
“还扬言要打断我腿。”
“让他打!”
“别说打断我一条腿,哪怕两条腿全给我打断了。”
“我也决不妥协。”
“我的婚姻,我做主。”
“我想娶谁就娶谁。”
“实在不行,您干脆把我从楚家彻底扫地出门吧,销户吧。”
“我在吴家活的,比在楚家自由。”
“想干嘛干嘛。”
“……”
吴琼由浅入深,表达出了自已的心声。
婚姻大事,没商量。
那是我一生的幸福。
必须由我自已说了算。
任何武力威慑、严刑拷打,都改变不了这个原则。
“唉。”
“唉……”
楚天豪连连叹了好几口气。
恼怒之下,他干脆一把将那几张精心编排的海报,夺了回来。
刷刷刷。
撕了个粉碎。
“犟。”
“犟啊。”
“儿子,你是真犟啊。”
“跟我年轻时,一模一样。”
“随我!”
“罢了,搁置争议。”
“给你时间考虑。”
“唉,我走了。”
“下午还要跟副省长大人去外地做商业考察……”
“真新鲜!关我屁事啊?”
“你拿我壮门面。”
“拿我当敲门砖使。”
“我们楚家为省城发展,贡献的还不够多吗?”
“你们省府办公楼,都是我捐的!”
“市府大楼,不也是?”
“……”
“算了,不提了不提了。”
“这一天天的,累啊。”
“都长白头发了……”
“儿子啊,你好自为之吧。”
“走了,走了。”
“来,跟老爸抱一下。”
“别送了。”
“免得让人看见……”
也就是在家人面前,楚天豪敢发发牢骚。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苦恼。
首富也一样。
吴琼虽然觉得这老头太矫情了。
但还是跟他抱了一下。
三分象征性。
七分父子情。
楚天豪离去的背影,似乎有些落寞。
这一身外卖黄马褂的乔装,也有点儿不太合身。
但却包裹着浓浓的父爱。
为了来看儿子。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他一个全国闻名的大首富,当真是豁出去了。
一时间。
吴琼心里还有些不是滋味。
有时候,他也想如楚天豪所愿,改口叫他一声‘爸爸’,哄他开心。
但,心里想。
嘴上却叫不出来。
吴琼就是迈不过那道槛儿。
“对了,老头。”
“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你这次来,除了让我看美女资料,你就没别的事儿了?”
“不能吧?”
楚天豪刚走出消防门。
就听到吴琼在身后朝他问道。
他愣了一下。
随即不好意思地笑了。
“哎呀,瞧我这记性。”
“儿子,你快过来。”
楚天豪伸手将吴琼召唤了过去,并从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
是一张崭新的硬卡。
但并非银行卡。
“上次你不是说,海鲜不新鲜吗?”
“我在这附近弄了个海鲜楼。”
“你随时过去吃。”
“先前因为一些事儿给耽误了,这么久才弄利索。”
“让你等急了吧。怪我,怪我。”
“给,拿着吧。”
“去尝尝。”
楚天豪将会员卡交到吴琼手上。
还在他手背上拍了拍。
然后果断离开了。
吴琼目送。
直到他消失在视野中。
摊开手掌,如同捧着一份沉甸甸的父爱。
这张海鲜楼会员卡,纯黄金打造。
会员号:1。
特殊材质。
特殊颜色。
最尊贵的号码。
“还别说。”
“我家老头真是雪中送炭啊。”
“正愁中午没地方招待韩探花呢。”
“这小子,嘴可刁。”
“爱吃野生甲鱼。”
“爱吃蓝边鲍,的。”
“爱吃鹅颈藤壶,西班牙的。”
“还爱吃法国大贝隆。”
“说是大补。”
“补哪啊?我看你是越补越虚!”
“她姐姐个腿儿的。”
“要是没有这卡,我现在还真请不起韩信这位大爷。”
“……”
吴琼对着这张会员卡,好一番呢喃,感慨。
整整两年多没见过韩信了。
还挺想他。
以前在一起聚会、嗨皮,都是人家韩信抢着付账。
这回是自已有求于人家。
总不能再让人家掏钱买单了吧?
这是原则问题。
人穷。
志不能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