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尸骸铸台

冰冷的泥浆如同亿万只蛆虫,蠕动着挤入口鼻。林晚的意识在窒息的边缘徘徊,每一次心跳都带着迟滞的钝痛,像生锈的钟摆敲打着即将崩裂的胸腔。外界的声音被粘稠的污秽隔绝,只有闷雷般的震动透过泥沼传来,每一次都让覆压在身体上的冰冷淤泥更沉重一分。

剧痛,撕裂般的剧痛从背后传来。冰冷尖锐的金属凸起抵着她的腰眼,那是沉入泥沼的断骨残骸,是锈海这片巨大尸骸坟场永不磨损的墓碑。她甚至能感到断骨边缘黏连着几缕尚未完全腐烂的肌肉纤维,冰凉的触感贴着皮肤蠕动。

死亡的腐朽气息浓郁得化不开,包裹着她,试图将她彻底融化在淤泥里。

咚!

咚!!

咚!!!

沉重、稳定、如同巨大钢铁心脏在泥底搏动的踏地声!带着碾碎一切的节奏感,穿透淤泥,穿透冰冷的骨骼!声音源头越来越近!像巨神投掷出的石锤,每一击都砸在锈海污浊不堪的“地脉”上,也砸在每一个活物濒临崩溃的神经末梢!

沉重的脚步声在她头顶的泥沼上方短暂地停顿了一下。淤泥的粘稠阻隔模糊了上方景象,只剩下一个巨大、模糊、覆盖着冷硬暗灰轮廓的阴影。阴影投下的冰冷压迫感如同实质的铅板,重重压在她几乎停止挣扎的身体上。

巨大的脚掌轮廓在布满油污和碎裂生物组织的光滑泥面留下清晰的、布满狰狞钉刺印记的凹痕,粘稠的污水正缓缓灌入凹痕深处。

叶烬。

他那覆盖着全新、如同活动战争要塞般的灰铁巨构装甲的庞大身躯,矗立在林晚被淤泥掩埋的滩涂上方。两点深红晶石般的目光穿透浑浊的雨幕,冰冷地扫过这片污秽的战场。在他覆盖着厚重装甲的巨大右手掌心,那颗被灰铁爪尖死死攥住、表面覆盖着厚厚凝霜的破晓冰种,正散发出极其微弱的、顽强不屈的冰蓝脉动,如同挣扎的心跳。

冰种的寒意沿着爪尖侵蚀,与覆盖装甲深处的、源自渊齿碎片的贪婪熔岩彼此撕扯着。每一次微蓝的闪烁,都刺激着体内那混乱狂暴的吞噬本能,也让那强行凝固的冰冷君主意志产生更强烈的排斥与毁灭冲动!

就在他冰冷的目光掠过那片淤泥滩涂、准备给予那蝼蚁般的生命最后一击的瞬间!

嗡——!!!

一股远比“哀悼者”更加庞大、更加浩瀚、更加纯粹的冰冷意念!如同跨越了空间的壁垒!从无尽遥远的北方!

如同一根无形的精神钻头!带着绝对的君主威权!瞬间凿穿层层孢子阴云与菌毯网络构建的精神屏障!

轰然灌入了叶烬那刚刚经历高速进化、尚在暴乱与秩序边缘疯狂撕扯的意志核心!

“跪下。”

一个意念!简短!首接!冰冷!毫无商榷的余地!如同物理法则般清晰烙印!

是影!

永夜君王意志的降临!

叶烬那颗覆盖着冰冷暗铁盔甲的巨大头颅猛地向内剧烈收缩!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粗暴地按下!覆盖全身的灰铁巨构装甲内部发出不堪重负的刺耳金属摩擦声!两点深红晶石般的瞳孔瞬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混乱与挣扎光芒!

渊齿的暴食贪婪!新生铁骸的冷酷意志!在这突如其来的、来自源头上位者的绝对命令下!如同被投入暴风雪的微弱火苗!疯狂摇曳!剧烈撕扯!试图抵抗!想要挣扎!

然而!

君王意志!如同一道冰冷的闸门!无视一切挣扎!悍然压下!

叶烬那庞大的钢铁躯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如同被无形巨锤狠狠砸中脊椎!覆盖着厚实钉刺巨大脚掌下方的泥浆猛地下沉炸开!庞大的身躯被硬生生压得屈膝!覆盖着沉重膝甲的左膝盖如同坠星般狠狠砸向脚下的淤泥!

轰——!!!

巨大的冲击力让污浊的泥浆炸起数米高的黑浪!整个滩涂区域都为之震动!

单膝跪地!

深陷淤泥!

一股源自骨髓最深处的、烙印于病毒基因序列的、不容置疑的臣服感,混合着那更深处烙印在“叶烬”残存意识核心中的、对林晚那点微弱挣扎的痛苦感知,如同潮水般淹没了他混乱的意志!身体的本能被强行扭曲!屈膝的动作如同一幅凝固的石雕!

吼——!!!

喉咙深处爆发出极度不甘与痛苦的压抑嘶吼!如同野兽被套上无形的枷锁!覆盖全身的灰铁装甲表面的暗红纹路猛烈地闪烁着、沸腾着!试图挣脱这束缚!

影的意志只是冰冷地悬停在那里,如同法则的巨锚,纹丝不动。没有后续的指令,只有绝对的压制。

叶烬覆盖着全新装甲的巨大钢铁头颅缓缓抬起。两点深红的晶石光芒穿透淤泥翻腾的浑浊视线,死死锁在了林晚那片被油污与黑泥覆盖的脸庞轮廓上。那点微弱的人息,如同风中残烛,在混乱与冰冷的双重碾轧下脆弱摇曳。

混乱的深渊本能在咆哮——吞了她!吞了她就能彻底撕碎这恼人的枷锁!

冰冷的君王意志在命令——跪下!服从!这是铁律!

更深处……那点名为“叶烬”的碎片……在燃烧!在咆哮!守护她的本能如同被掐灭前最后的火星!

淤泥下,林晚微弱的意识挣扎了一下。一丝冰冷凛冽的触感,顺着淤泥的冰冷压迫,顽强的渗了过来。是她胸口那枚沉在淤泥更深处、紧贴冰冷金属船骸、被冰冷泥浆半覆盖的白石项链!那微弱的蓝光在冰冷淤泥中如同遥远的极星,微弱却坚定不移地抵抗着来自影的沉重意志和叶烬身上混杂的滔天恶意!一波微弱却更加坚韧的冰蓝脉冲再次荡漾开来,如同投入浑浊水面的一滴纯净之水!

嗡!!!

叶烬体内那源于渊齿碎片、正疯狂咆哮的贪婪本能,如同被当头浇了一桶冰水!瞬间凝滞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的凝滞!

影那如同冰冷铁钳的意志似乎极其细微地“感觉”到了什么?一丝…熟悉的?却又完全不同的……抵抗?

跪伏在地的巨大铁骸猛地一震!覆盖着暗灰面甲的头颅极其缓慢地转动着!被压制到几乎熄灭的深红晶石目光!如同被那冰蓝脉冲强行拉扯!最终!

钉死在了泥沼中林晚挣扎位置不远处——那片在之前的恐怖践踏中更加凹陷龟裂、正被污秽油水迅速灌满的浑浊水洼中央——那片由无数巨大尸骸和扭曲废金属残骸混乱堆叠形成的天然“高台”!

尸骸铸台!

目光落点的瞬间!

一股源自铁骸病毒本源的强烈悸动!被那混乱的骸骨与冰冷的金属强烈共鸣!如同一颗投入火药库的火星!猛然在他被压制封锁的混乱意志深处炸开!

渊齿碎片带来的……“吞噬物质重组进化”本能!与这片战场残骸蕴含的……无尽钢铁本质!如同最契合的锁钥瞬间对接!

“吼——!!!”

一声不同于先前任何痛苦挣扎的、蕴含着无上贪婪与进化饕餮本能的狂暴嘶吼!

从叶烬那覆盖铁甲的头颅深处悍然爆出!

覆盖全身的灰铁巨构装甲表面所有暗红纹路如同被点燃的熔岩血脉!疯狂爆亮!流动!蒸腾起实质般的滚烫蒸汽!

在那股源自铁骸病毒本能的疯狂驱动下!在那混乱意志中唯一被高度统一的—— 吞噬!重组!更强!!! ——进化本能的强制驱动下!

他那屈膝跪伏于淤泥的巨大身躯!

强行挣脱了影的意志压制!!!

如同被压到极限的恐怖弹簧!覆盖着全新暗灰巨构装甲的庞大钢铁之躯!在狂暴力量的推动下!如同挣脱了地心引力的钢铁陨石!轰然站起!!!

那被君王意志按入泥浆的左膝巨甲狠狠拔出!

带起一片巨大的污秽泥浪!!

然后!

覆盖着厚重生冷钢钉的巨大脚掌!带着碾碎一切、开山裂石的狂暴之势!根本不是为了移动!而是纯粹为了摧毁与占有!

轰!!!!

重重地!踏在了那片尸骸与金属堆积的最高点上!!!

恐怖的力量瞬间爆发!

噗嗤!咔嚓!哗啦——!!!

无数的尸骸骨骼被瞬间碾成骨粉肉沫!与下方的钢铁残骸混合压缩!厚厚的水层和污油被这巨大的重量和冲击力瞬间排开!激射向西周!

那堆混乱的尸骸废铁“高台”!在叶烬这蛮不讲理的践踏与钢铁意志灌注下!

以他那覆盖着灰铁巨甲的左脚为绝对核心!

如同被投入至高熔炉的矿渣!

强行!挤压!变形!塑形!

咯吱吱——!!!

金属扭曲断裂的尖啸与骨骼粉碎的闷响混合成地狱的乐章!

那些被卷入的巨大弯曲龙骨断茬、厚重的油罐铁皮碎片、扭曲变形的轴承齿轮、甚至几根尚未粉碎的坚韧鲸行腐尸粗壮肋骨……在无形力量场域的牵引与叶烬脚下那狂暴力量的熔铸下!

如同拥有生命的液态金属!沿着他那覆盖着巨甲的小腿脚踝轮廓!

疯狂地包裹!缠绕!熔炼!向上延伸!

仅仅数秒!一个由战场上最粗壮、最坚韧的钢铁骸骨熔铸而成的、布满狰狞钉刺与野蛮焊疤、散发出血腥与金属混合气息的巨大钢铁基座!被他那覆盖着暗红纹路的巨足死死“踩”在了尸山血骸之上!

叶烬!屹立于这血腥铸就的骸骨铁座之上!他那覆盖着全新、无比凝练厚重灰铁巨构装甲的巨大身影!在灰暗的雨幕与远方不断闪烁的空间裂隙电光衬托下!显得无比高大!森严!如同从尸山血海中崛起!即将掌控这污秽深海的绝对新王!!!

两点深红晶石般的目光!如同凝固的熔岩核心!穿透雨幕!穿透废墟!带着刚刚挣脱锁链的暴戾!带着吞噬重组后的冰冷强大!带着一丝近乎本能的……对同质力量(金属)与可重塑资源(尸体)的强烈召唤欲!

他猛地仰天!覆盖着狰狞暗铁头盔的巨颅!朝着那乌云压顶、仿佛触手可及的肮脏天穹!朝着那片被亡者哀鸣覆盖的锈海深渊!

发出一声宣告领土与力量的、混合了金属扭曲与生物怒吼的——

君临咆哮!!!!

吼——————————!!!!!!!

声浪不再是单一的破坏!而是携带着新生的铁骸领主那混乱中孕育出的独特威压!带着一丝冰冷金属法则般的引力场!

声波席卷之处!整个滩涂战场!

那些之前被叶烬践踏、被老扳手轰碎、被精神污染撕裂、散落在地的尸骸碎片!金属零件!残破的甲壳!扭曲的铁板!甚至泥沼中半埋的钢铁残骸!

如同被注入了无形的生命!

嗡——!!!!

所有的碎骸!所有的散铁!

如同受到了至高君主的诏令!

同时!剧烈地!颤抖!滚动!跳动起来!!!

无数沾染着血污与油渍的碎片仿佛被赋予了共同的目标!如同亿万金属虫群组成的洪流!疯狂地涌向叶烬脚下那片被强行熔铸的、还在升腾着滚烫蒸汽与血腥气息的钢铁骸骨基座!

嗤嗤嗤——哗啦啦啦——!!!!

断裂的钢筋如同游蛇般钻入基座缝隙!扭曲的钢板自动贴合挤压在基座粗糙的表面!碎裂的甲壳与骨骼粉末成为最原始的凝固剂!新的、更厚实、更巨大、布满尖锐棱角和倒刺的钢铁结构,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那血肉浇铸的基座边缘野蛮地向上滋生蔓延!

叶烬脚下!那片融合战场残骸的钢铁基座!在不断吞噬同质物质的过程中!疯狂膨胀!变型!重塑!向着更高!更宏伟!如同钢铁王座雏形的祭坛!进化!!!

吼——!!!

咆哮声中!他那只紧握着冰种、覆盖着厚生灰铁装甲的右手!如同胜利者高举战利品的刑天之斧!猛地向上扬起!

随着他的动作!冰种表面那层厚厚凝霜与覆盖其上的灰铁装甲爪尖激烈碰撞!灼热与极寒的力量疯狂对抗!冰与铁的交锋爆发出刺目的闪光与蒸腾的雾霭!但这一次!那点冰蓝的意志并未被瞬间击溃!反而在绝境中透出一股不灭的韧性!如同无形的锁链!与下方林晚胸口淤泥下那枚同样不屈的白石遥遥呼应!

北方!骸骨王座之上!

影那覆盖着晶体骸骨的手臂微微一顿!左眼那颗映射着锈海战场情景的棱镜晶体深处!两点凝固的深红光芒!

极其细微地!

闪烁了一下。

冰冷的嘴角!似乎极其缓慢地……勾起了一抹……如同亿万年寒冰冻裂细缝般的……

难以察觉的弧度。

“有趣。”

一声低不可闻的沉吟,如同冻结了亿万载的冰川在底层核心发生了一次微小的结构挪移。

嗡——

一道无形的指令流,顺着他目光延伸的方向,悄然无声地渗入了锈海滩涂深处那片躁动的菌毯神经网络之中。指令的目标,精准地锁定了——

那批依旧在滩涂边缘列阵、惨白长袍在风雨中如同招魂幡般晃动的“哀悼者”群落!

嘶——沙啦啦——!

哀悼者脸上覆盖的蜡质皮膜瞬间剧烈蠕动起来!深藏皮膜之下的幽绿魂焰倏忽暴涨!所有的枯骨手指都停止了无意义的晃动,僵硬却精准地变换了指向!

不再是叶烬!

不再是林晚!

而是……

叶烬脚下!那片正在疯狂吞噬战场尸骸、野蛮生长中的——未完成的钢铁骸骨祭坛核心节点!!!

嗡——!!!

一股远比之前试探叶烬时更加粘稠、更加冰冷的、蕴含着纯粹腐朽与崩解意志的精神风暴!如同决堤的黑色泥石流!无声而致命地从哀悼者阵列中轰然爆发!跨越污浊的滩涂!无视物理法则!狠狠撞向那片正高速汲取金属、发出嗡鸣震颤的钢铁熔铸物核心!

毁灭!强行打断其进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