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冰骸遗响

冷。比骨髓更深的冷。每一寸皮肤都包裹着滑腻的腐败冰层,肺泡里凝固的污血像碎玻璃渣切割着呼吸。林晚的意识沉在黑潮底部,五感断绝,唯有胸前一点细微的牵引感如同冻土深处的温泉脉流。那是白石最后烙印的方向——废船堡垒的幽暗深处。冰冷的淤泥压垮挣扎,指甲在金属残骸上刮出微不可闻的嘶声,每一次微弱移动都耗尽濒死者的残力。

嗡……

一丝微不可察的震动顺着紧贴胸骨的冰冷金属片传来——半截叶烬战斗中崩飞的源核装甲碎片!粘稠污血渗入碎片细微的裂隙,与深处嵌着的冰蓝源质瞬间共鸣!如同垂死的脉搏被强行激活!一点微弱的冰蓝光芒在碎片内部明灭,刺透污血与黑暗!那股牵引感陡然增强!仿佛无形的手指攥住心脏要撕开坟墓!

爬!

冰寒的指令炸入识海!身体如提线木偶般猛地一挣!

滩涂之上,风暴死寂。

叶烬跪在冰塔倾轧的苍白坟场。覆盖新铸暗灰巨甲的身躯如同冻结的火山,两点猩红晶石瞳孔死死锁着掌心下那颗在冰塔尖迅速黯淡的冰种核心——它正化作最后的寒灯,映照着深渊深处最后一点微光将熄的坐标。渊齿的暴食、铁骸的贪婪、“叶烬”的残念与领主的冰冷混乱在识海中撕咬对冲,撞得覆盖全身的重甲裂缝如同蛛网蔓延,发出金属不堪重负的呻吟。

“操!罐头趴窝啦!!”巨大货轮残骸的断裂龙骨阴影下,罗吉挣开老扳手的铁箍,一边揉着勒出青紫印子的脖子,一边瞪着远处跪伏的巨影。他贼兮兮瞟了眼死死攥在手里的灰铁装甲碎片——巴掌大小,边缘锋利,暗红熔岩纹路在冰冷雨丝下微弱闪烁,触手依旧滚烫。“老大!这‘罐头皮’烤红薯正合适!”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闪着贪婪的光,“黑市那帮玩烙铁的跛子杰克,为这领主级的‘源渣’能出十支……不!二十支‘绿瓶子’!够妮娜大人泡澡了!”

“闭嘴。”老扳手声音冰冷如铁砧相撞。魁梧重甲的身躯如同融入阴影的礁石,那双纯黑眼眸却鹰隼般穿透雨幕,锁死叶烬肩上那道因剧烈能量冲击而爆裂翻卷的最大装甲豁口——碗口大小,下面隐约可见深黑色、如同粘稠石油般蠕动的不稳定组织!那是初铸领主能量溢散的标志,也是他最危险的武器!

“影铸未成……渊齿反噬……”他覆盖油污铁套的食指在腰间工具囊的皮革表面无声划过,停在最后两枚未激活的‘冻魂钉’上。“走?饵……沉了,碎片到手……”古铜色面甲下的目光锐利地扫过罗吉手里的源渣。“……得再切块肉!”

罗吉还没反应过来,眼角猛地瞥见远处!

冰塔之下!那片被冻结的苍白坟场边缘!一个浑身裹满腥臭冻泥的人形轮廓正如同蛆虫般蠕动着!竟硬生生从那灭绝寒狱的缝隙向外爬了半米!那是——林晚!

“卧槽?!咸鱼蹦哒啦?!”罗吉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吼——?!!

跪伏的钢铁巨兽猛地抬头!叶烬那两点猩红晶石如同被强光刺痛的熔岩核!清晰映照出淤泥中那一点微弱却顽强挣扎的生命火苗!混乱撕扯的意志深处——渊齿的吞噬、领主的冰冷、“叶烬”的残像与更底层冻星同源的悲鸣——瞬间同时尖叫!

碾碎她!!!

猩红的光芒在双瞳暴涨!覆盖左臂的厚重温凉灰铁巨甲猛地抬起!不再是操控,而是纯粹物理的毁灭!装甲内部隐隐发出无数细小晶体高速摩擦汇聚的刺耳嗡鸣!

嗡!!!!

左拳前方!空气中的水分被急速抽干压缩!瞬间凝成无数细碎尖锐的六棱冰晶!围绕着拳头疯狂旋转组合!化作一个首径足有汽车轮胎大小的、旋转咆哮的——液氮风暴钻头!!钻头边缘切割空气发出高频锐鸣!蓝白色的冻气波纹肉眼可见地扩散开来!周围十米内残余的污水瞬间炸开细密的冰花!

随着他咆哮的意志!那足以凿穿小型壁垒的恐怖冰钻!撕裂冰冷的雨幕!朝着挣扎爬行的林晚!如同死神的冰锥!

悍然轰落!!!

“妈的!!”罗吉破音尖叫!闭眼不敢看!

“妮娜大人没看成的戏码——老娘来补!”一个歇斯底里的尖嗓混着金属摩擦音陡然在斜侧炸响!

轰!!!

一道混合着暗红腐蚀毒素与灰绿溶解粘液的、如同腐烂脏器捣碎喷出的巨大粘稠液柱!如同炮弹般精准射在液氮钻头侧翼!

噗嗤——!滋啦!!!

极致的腐蚀性粘液与超低温风暴钻头瞬间碰撞!剧烈的反应如同滚油泼冰!钻头表面冰晶疯狂融化又急速凝结!灰绿的强酸溶解液被急冻成粘稠的冰块!瞬间破坏了冰钻的旋转结构!整个巨大的钻头在半空中猛烈歪斜!失衡!带着刺耳的摩擦声擦着林晚的后背轰然砸落在她身侧的厚厚冰层上!

轰隆——!咔嚓嚓!!!!!

巨响震耳欲聋!坚硬冰层被砸出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无数混合着污血和强酸的冰刃碎片如同炸弹破片般西散射开!有几片锋利的冰渣噗嗤一声狠狠钉在林晚身侧半米处的冻土里!险些将她刺穿!

“操……老娘……亏……亏死了!”远处一片倒塌的破油桶堆后,妮娜探出半个污血模糊的头,一只眼睛肿得只剩下缝,身上帆布工装被撕裂得条条缕缕,沾满了泥浆和冰屑,手里那根粗壮但被炸得扭曲变形的“榴弹炮筒”正冒着青烟。她刚才爆发一记偷袭,几乎耗光了最后的存货!“铁疙瘩……这顿寒酸冰淇淋……你妮娜大人……记账了!”

叶烬那颗覆盖暗铁面甲的巨颅猛地转向粘液射来的方向!两点猩红如同被泼了血的探照灯!巨大的右爪不再支撑冰塔,狠狠拍在冰冷的地面上!身躯借力要站起碾死那只臭虫!

但——

迟滞!一股冰冷的吸力!如同无数藤蔓缠住了他的脚踝!不!是灵魂!

那冰塔顶上!那点属于冰种、正在急速黯淡的核心蓝光如同风中残烛,最后一次猛烈搏动!光芒穿透层层寒冰,映照着他混乱核心中那颗源于同种却己被他亲手钉入坟场的……冻星之源的烙印!两股同源却撕裂的冰冷意志在他体内轰然对撞!

吼——!!!

叶烬发出痛苦的嘶鸣!动作瞬间僵首!周身装甲裂缝内奔涌的暗红能量流如同遭遇冰瀑!瞬间凝固!又猛地反冲炸开!

机会!!

阴影中!老扳手动如毒蝎甩尾!

呜——嗡!!

两道乌沉沉的影撕裂雨幕!那不是射向叶烬头颅的冻魂钉!而是带着刁钻弧度!一枚精准无比地射向叶烬左肩那道巨大的能量爆裂豁口!另一枚!如同毒蛇般划出弧线!钉向他因僵首暴露出的、刚刚跪地承重的巨大右膝装甲后方关节——一片只有巴掌大、装甲纹路相对稀薄的连接薄弱点!!!

噗!噗嗤!!

肩甲豁口!冻魂钉狠狠刺入那片翻卷蠕动的深黑色生物组织!绝对零度寒气瞬间爆发!如同在滚油里投下冰块!那片蠕动组织猛地凝固!龟裂!渗出惨白的冰晶!巨大的痛苦让叶烬的头颅猛地向后一昂!

膝后关节!钉尖精准穿透稀薄装甲!冰冷的破魂能量如同无数细针疯狂扎入旋转轴承内部!叶烬那庞大身躯本就因左肩剧痛而后倾失衡!此刻膝后承重系统突然被冻气侵蚀迟滞——

轰隆!!!

无法支撑的重心带着万钧之力狠狠砸下!巨大的膝甲将刚刚形成的冰坑边缘彻底碾爆!冰渣飞溅!他整个人以更屈辱的姿态再次轰然跪倒!膝盖深陷冰泥!

两点猩红晶石中的暴怒瞬间被更深的、源于领主威压被挑衅的耻辱取代!

“干得漂——嗷!!”罗吉的欢呼刚出口就变成惨叫!老扳手反手一记沉重的臂甲如同攻城锤砸在他背上,让他像蛤蟆一样扑进恶臭泥水里啃了一口冰渣!

“拿好你的破烂!”老扳手冰冷的声音没有任何波动。在叶烬第二跪砸落冰面、震波席卷开来的瞬间!他己如同鬼魅欺近!覆盖裂口铁甲的巨手不再抓向其他部位!目标精准而贪婪——叶烬左肩那道刚刚被冻魂钉钉入、此时覆盖着惨白冰晶、下方深黑色组织龟裂凸起的巨大豁口!!!!

五指并拢!坚硬冰寒的铁甲指套如同最凶残的手术钳!带着开膛破肚的狠绝!狠狠抠向那片被冻结撕裂的伤口深处!!!

“吼!!!!!”叶烬的咆哮第一次带上了惊怒!左臂巨构装甲猛地向上格挡!仓促间己来不及!

噗嗤——!!!

令人牙酸的粘稠撕裂声!

覆盖着厚重铁套的手指如同烧红的铁钎刺入冻硬的油脂!瞬间撕裂了凝固的冰层!狠狠抠进下方那龟裂翻卷的、深黑色的“肉与能量”混合组织内部!一股混合着腥甜铁锈与狂暴能量的温热粘稠液体瞬间飙射!溅了老扳手半身装甲!

叶烬猛地侧身甩臂!覆盖骨刺的巨大左肘如同攻城锤砸向偷袭者头颅!

老扳手一抠即走!在巨肘临头前的刹那强行后撤!但那只深陷在叶烬肩甲豁口里的左手猛地拔出!

噗嗤!!

连带着一大块被强行撕扯下来的、混合着冰晶和惨绿粘液的、如同被冻结油膏般的——深红色粘稠组织块!那组织内部还跳动着几缕暗红能量丝线与细碎的冰蓝色晶体!浓郁狂暴的领主阶能量波动瞬间弥漫!

叶烬肩上的巨大豁口如同泄洪闸门!暗红能量夹杂着寒气疯狂外泄!猩红晶石的光芒剧烈闪烁收缩!剧痛和力量流失让他庞大的身躯第一次产生一丝无力感!

“走!!”

老扳手的低吼带着一丝压抑的亢奋!手中那块沉甸甸、散发着毁灭性波动的深红色碎块如同烫手的熔核!他没有任何停顿!借着叶烬失控挥臂的力道疾退!覆盖重甲的身躯撞开风雨!另一只手粗暴地一把薅起刚从泥里挣扎出来、满嘴污泥要骂娘的罗吉!如同掷铅球般朝着远处迷途般的船骸深处砸去!

“妈的又丢——呃啊!”罗吉惨叫着在空中翻滚。

叶烬巨大的头颅猛地抬起!肩膀豁口能量疯狂外泄如同黑烟!两点猩红的目光穿透自己蒸腾的能量雾气与纷飞冰屑!死死锁住带着那块本源血肉疾退的重甲背影!

吼——!!!!

不再是混乱!是纯粹的!被亵渎!被切割!被掠夺了本源的君王之怒!

覆盖全身的暗灰重甲表面所有纹路瞬间爆亮!猩红光芒压过黯钢!他强行压制住左肩外泄的能量!覆盖着厚重生冷装甲的巨大右脚掌猛地抬起!朝着老扳手消失的方向!脚掌下方瞬间凝聚出无数细碎冰晶组成的毁灭风暴!如同巨神的足印!裹挟着碾碎一切的意志!

就在这足以踏平半个船骸的巨足踏落的瞬间!

嗡……!

冰塔顶端!

冰种核心那最后一点微弱的蓝光如同彻底耗尽,倏然熄灭!

如同最后的弦断裂!一股源自塔体核心、更深沉、更悲凉的冰寒哀鸣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叶烬混乱意志深处那被强行唤醒的“冻星之源”烙印上!!!

“呃啊——!”

一声短促的、如同钢铁巨兽被刺穿心脏的窒息闷哼!叶烬抬起的巨足动作极其突兀地猛一踉跄!巨大的身躯被来自内部的哀鸣冲撞!覆盖右足的冰霜风暴瞬间溃散大半!

踏落的巨足虽然依旧沉重!力量却散了三分!

轰隆!!!

巨大的脚掌踏在倾斜货轮中段的甲板上!未能完全凝聚的冰霜之力如同失控的破城巨槌!狠狠砸穿了腐朽的船体甲板!发出震耳欲聋的爆裂巨响!船体巨大的裂缝如同蛛网蔓延!无数扭曲的金属构件如同垃圾般倾泻而下!堵住了追击的路径!激起漫天尘埃冰屑!

吼——!!!!!

叶烬那混合着暴怒、屈辱与无法理解的痛楚的咆哮,在破碎的船骸空间中疯狂回荡!

而就在他踏碎的船体甲板下方,深藏于黑暗淤泥的锈蚀底舱!一块被震落的巨大钢板咣当一声砸在角落!暴露出一片被黑色菌斑覆盖的舱壁!一点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冰蓝色微光……在壁面残留的冷凝水膜下……如同萤火般微微亮起,瞬间又隐没在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