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三蜷缩在角落，抱着膝盖，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哆嗦。他看着靠坐在滚烫岩壁上的陈凡，眼神里只剩下空洞的恐惧——这个人，这个能让石头爆炸、身上爬满鬼画符的人，比外面那些黑甲兵更可怕。
陈凡没空理会刘三的恐惧。他全部的意志都用来对抗两股力量：身体内部，丹田里那头名为“寂灭”的凶兽。刚才强行驱动它引爆那团“硫磺烂泥”，虽然暂时逼退了追兵，但代价惨重。寂灭之气消耗了微末的力量，反馈回来的却是更深的饥饿和一种冰冷的不满。它盘踞在丹田核心，旋转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一丝，传递出的意念不再是混沌的吞噬欲，而是带着一丝…审视和不耐烦？仿佛在质问：这点塞牙缝的东西，也配浪费我的力量？
灰黑色的冰冷触感如同跗骨之蛆，在陈凡本就布满裂痕的经脉里蠢蠢欲动，每一次微弱的脉动都带来针扎蚁噬般的剧痛。更可怕的是，他感觉自己的意识与身体的联系正在被这冰冷的力量一点点侵蚀、剥离。这身体…快要不是我的了…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铁箍，死死勒住他的心脏。
不行！不能让它彻底占据！
陈凡猛地咬破舌尖，剧痛和血腥味让他昏沉的意识强行凝聚。他必须给这头凶兽找点“事”做！找点它能“吃”的东西！安抚它！更要…救铁头！
他的目光如同濒死的野兽，在绝望的岩壁上疯狂扫视。浑浊流淌的硫磺水…凝结的灰白硝霜…漆黑的腐泥…这些是制造混乱的“武器”材料，但对铁头的伤毫无用处，也填不饱寂灭的胃口。
视线最终死死钉在角落那几株暗红色的古怪苔藓上。它们在滚烫的岩缝里顽强生长，颜色如同凝固的血液，散发出一种极其微弱的辛辣气息。这气息…陈凡感觉丹田内的寂灭气旋似乎…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不是兴奋的吞噬欲，更像是一种…被同源（火毒？）或相克（辛辣刺激？）气息吸引的本能好奇？
地火蕨？
一个模糊的名字从记忆深处浮现。好像是前世翻过的某本冷门草药图谱里的东西？生于地火硫磺之地，性烈如火，剧毒！但…图谱上似乎提过一句，若辅以极阴寒之物调和，或可化剧毒为猛药，有吊命续魂之效？但具体怎么调和？用什么？图谱没写！这完全是搏命！
陈凡的心脏狂跳起来。赌！只有赌！铁头等不了了！自己也快撑不住了！
“刘三！”陈凡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岩壁。
刘三猛地一抖，惊恐地抬起头。
“想活命…就爬过去…”陈凡用尽力气抬手指向角落的地火蕨，“把那…红色的…草…连根…挖出来！小心…别碰破皮！一点汁液…就能要你的命！”
剧毒？刘三吓得脸都绿了，拼命摇头。
“不去…现在…就死！”陈凡眼中灰黑色的光芒一闪即逝，一股冰冷的死寂气息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向刘三！这是强行调动寂灭之气的一丝威压进行恐吓！
刘三如坠冰窟，灵魂都在颤栗！他连滚爬爬地扑过去，用捡来的尖锐石片，如同拆解炸弹般，哆哆嗦嗦地、一点一点地刨开滚烫的岩石，将几株地火蕨连根带泥小心翼翼地挖了出来，捧在手里像捧着烧红的烙铁。
“旁边…那个…小水洼…结冰的…水…”陈凡继续下令，声音因为强行调动寂灭而更加虚弱，嘴角溢出一丝暗红的血，“刮…刮最上面…那层…白霜…”
那是蚀骨寒渊渗透下来的极致阴寒之气凝结的冰霜！蕴含着致命的寒毒！
刘三快要疯了。一边是烧死人的毒草，一边是冻死人的寒霜！但他不敢违抗，用另一块石片，颤抖着刮下薄薄一层惨白色的冰晶粉末。
“找个…平的…石头…”陈凡喘息着，眼神死死盯着刘三的动作，“把…红草…捣碎！汁液…和那白粉…混在一起！快！”
刘三手忙脚乱，将地火蕨放在一块相对平整的石头上，用一块鹅卵石，闭着眼，用尽力气狠狠砸下！
“噗嗤！”暗红如血的汁液瞬间迸溅出来，一股极其辛辣、带着硫磺焦糊味的怪异气息猛地扩散开！那汁液落在石头上，竟然发出滋滋的轻响，冒出淡淡的青烟！
丹田内的寂灭气旋猛地一震！传递出一股强烈的、混合着贪婪和厌恶的复杂意念！它似乎非常“喜欢”这地火蕨蕴含的霸道火毒能量，但又本能地排斥其中蕴含的“生机”？
刘三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将刮下来的惨白色寒霜粉末，哆哆嗦嗦地倒进那滩暗红粘稠、冒着青烟的汁液里。
滋啦——！
如同冷水泼进滚油！剧烈的反应瞬间发生！暗红的汁液和惨白的粉末疯狂地翻滚、交融、互相侵蚀！一股更加强烈、更加诡异的混合气息升腾而起！一半是灼人的火毒辛辣，一半是冻彻骨髓的阴寒！中间还夹杂着一丝…微弱的、难以言喻的奇异平衡感？
成了？！陈凡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看着石头上那滩颜色诡异、气息狂暴的混合药糊，自己心里都没底！这玩意儿灌下去，铁头是立刻被毒死，还是被这冰火两重天炸掉？
没有时间犹豫了！铁头的呼吸己经微弱到几乎感觉不到！
“喂…喂他…吃下去！”陈凡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刘三看着那滩散发着死亡气息的药糊，又看看气若游丝的铁头，手抖得像得了疟疾。“大…大老爷…这…这会死人的…”
“不吃…现在…就死！”陈凡眼中凶光再闪，寂灭的冰冷威压再次弥漫。他必须强硬！必须让刘三执行！这是唯一的希望！
刘三哭丧着脸，用石片刮起一小坨粘稠滚烫又冰冷刺骨的药糊，那诡异的触感让他差点扔掉。他掰开铁头紧闭的、毫无血色的嘴唇，闭着眼，将那坨死亡混合物硬塞了进去！
药糊入口的瞬间！
“呃——！！”昏迷中的铁头身体猛地弓起！如同被投入了熔炉和冰窖！皮肤瞬间变得一半赤红如煮熟的虾子，青筋暴突；另一半则覆盖上惨白的冰霜！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非人的痛苦嘶鸣，身体剧烈地抽搐、痉挛！暗红的血沫混合着诡异的冰碴，从他口鼻中不断涌出！
“铁头哥！”陈凡目眦欲裂，心沉到了谷底！完了！赌输了！
刘三吓得在地，面无人色。
然而，就在铁头看起来下一秒就要爆体而亡或冻成冰雕的刹那！
他体内那股狂暴冲突的冰火能量，似乎在那股奇异平衡感的微弱牵引下，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不是毁灭身体，而是如同两股失控的洪流，狠狠地撞向他左胸那道被筑基修士留下的、侵蚀生机的焦黑掌印！
噗嗤！
一声闷响！铁头左胸焦黑的皮肉猛地炸开一个血洞！一股混合着焦糊味、冰碴和青黑色瘀血的脓液，如同喷泉般激射而出！脓液喷溅在滚烫的岩石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随着这口致命的淤毒脓血喷出，铁头那濒死的、冰火交织的恐怖气息，如同退潮般迅速衰退！虽然依旧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脸色惨白如纸，但那种即将爆裂或冻结的绝境感消失了！呼吸虽然微弱，却变得平稳悠长了一些！他竟然…撑住了？！
有效！居然真的有效！
狂喜如同电流瞬间席卷陈凡全身！这搏命的偏方，竟然真的从鬼门关把铁头拽回来半步！
“再…再来一点！”陈凡眼中爆发出希望的光芒，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小心…量…少一点！”
刘三看着铁头胸口喷血后反而平稳下来的样子，也惊呆了。他不敢怠慢，强忍着恶心，又刮了一小坨药糊，小心翼翼地喂进铁头嘴里。
这一次，铁头的反应温和了许多。身体依旧在轻微颤抖，皮肤红白交替，但不再剧烈抽搐。更多的、颜色发黑的淤血从他胸口的伤口缓缓流出。
就在这时！
“嗡——！”
丹田内，那一首“看戏”的寂灭气旋，似乎被铁头体内排出的那股混合着火毒、寒毒和死气的淤血气息所吸引！一股强烈的、纯粹的贪婪意念瞬间压过了之前的复杂情绪！
“吼——！”陈凡仿佛听到了灵魂深处的嘶鸣！
无数条灰黑色的触手，不受控制地从他体表激射而出！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群，闪电般扑向铁头胸口流出的、还冒着丝丝寒气和焦糊味的污黑淤血！
嗤嗤嗤——！
令人头皮发麻的消融声响起！那些蕴含着致命毒素和残余灵力的淤血，在接触到灰黑触手的瞬间，如同遇到了克星，迅速被分解、吞噬、湮灭！一丝不剩！
寂灭之气，在吞噬铁头排出的淤血毒素！
它似乎将这股混合了火毒、寒毒和死气的污秽能量，当成了美味的补品！
随着淤血被快速吞噬，铁头胸口的血流肉眼可见地减缓，伤口的青黑色以惊人的速度褪去，露出了底下的新肉！他闷哼一声，紧皱的眉头竟然微微舒展开来，气息更加平稳！
这诡异的一幕，让陈凡和刘三都惊呆了！
寂灭之气…竟然在…帮忙疗伤？不！它只是在贪婪地吞噬那些对它而言是“食物”的毒素和死气！
废物利用？以毒攻毒？
一个更加大胆、更加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陈凡混乱的思绪！寂灭之气吞噬万物生机，但似乎…对这些“毒”、“秽”、“死气”情有独钟？能否…主动制造或引导这种“污秽能量”供它吞噬，既满足它的胃口，又能…清除毒素、甚至强化自身？
他看着自己依旧布满灰黑纹路、冰冷麻木的身体，又看了看铁头胸口快速愈合的伤口和明显好转的气息，再看看角落里那几株暗红的地火蕨和凝结寒霜的水洼…
不再是虚无缥缈的灵气，而是这地脉深处一切狂暴、污秽、剧毒的能量！利用它们，喂养寂灭，换取生存和控制权！
代价是时刻与凶兽共舞，每一步都可能被反噬得尸骨无存！
“刘三…”陈凡的声音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沙哑和一种更深沉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平静，“去找…更多…这种红草…和…白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