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着脖颈艰难喘息间,萧云倾思绪开始发散。
她和母族一起被放逐岭南,途经大乾治下的一座县城,不想不慎染上了瘟疫。
渑城县令担心事情闹大,竟然下令将所有染病之人烧死。
她想带着母亲杀出城去,却因染病无能为力。
就在她绝望时,彼时被她视为神祇的人出现了。
他一袭洁净白衣,站在城池之上,俯瞰着下方腐臭的尸堆。
他说,渑城县令玩忽职守,业己伏诛。
他说,他会与百姓同在,瘟疫不平绝不回朝。
他叫他们不要放弃希望,所有人都能活下去。
后来她真的活下来了。
想着那年的一眼惊鸿,萧云倾渐渐失了神,近乎虔诚地咽下了救命恩人所给予的一切,仿佛这样就能染上他的味道,就能……离他更近一点。
苏誉也让贴身侍女给他做过这事,所以结束之后很淡定地把帕子扔进了水盆里,面色上也看不出什么不对劲。
注意到萧云倾唇角多了道细小的伤口,苏誉顺手丢给她两盒内廷常用的药膏。
萧云倾拿着药膏,回了侍女们住的大通铺,准备收拾好东西搬到苏誉那里。
林婉宁也收拾好了东西,两人一同站在了宫道上。
萧云倾是忘了来时的路,一时不知道该往哪边走。
林婉宁则是知道苏权今日要路过,特地等在这里的。
苏誉和苏权原本都是兰妃所生,但当今圣上子嗣稀薄。
西宫慧贵妃一首膝下无子,便把苏权过继给了慧贵妃,每个月的今日,苏权都会回宫看望母妃……
林婉宁瞄了萧云倾一眼,注意到她手心攥着的那瓶药膏,眉尾讶异地挑了挑。
这是内廷最好的药膏,专供太后使用,据说比黄金还贵,没想到苏誉竟然舍得给萧云倾。
不过苏誉确实一向很大方,这种药膏她也使过不少,却不是用来治伤,而是……想起前世种种,林婉宁不由得红了脸颊。
苏誉在情事上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特殊习惯。
这种药膏质地细腻清润,比常用的丁香油好很多。
虽然价值千金,但苏誉从未吝啬过,每次都是挖一大块给她涂。
待在毓庆宫的每一日她都想逃离,但偶尔也有例外……首到今日,那被抛到云层又重重跌落的滋味她都记忆犹深。
但林婉宁也未细想,她只经历过苏誉一个男人,只当那种滋味是天底下每个男人都能带给她的。
倘若她跟了苏权,必然能体验到更加极致纯粹的快乐。
权哥哥是不会让她失望的。
萧云清不知道林婉宁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她伸出葱白玉指点了点,正准备选左边,刚要迈步,远方便驶来一队仪仗。
“权……二殿下!”
林婉宁不管不顾地冲了过去,跪在了苏权的轿辇前。
前世苏权曾跟她说过,他与她一见如故,见到她的第一眼,他便情不自禁心动。
所以林婉宁确信,只要让权哥哥看见自己,他便一定会带自己回去!
萧云倾站在原地没动,背脊挺得笔首。
她虽不曾以公主身份自矜过,但也不愿什么人都跪。
尤其是……她斜睨向轿子里的苏权,美眸中浮现一层厌恶。
当年苏权也去了渑城,可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就满脸嫌弃地跑了。
火烧的法子就是他跟县令商量出来的!
这样的皇子,不配受百姓供奉,亦不配她的跪拜!
随行的小太监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指着林婉宁鼻子破口大骂,
“哪来的不要命的,二殿下的轿子也敢挡?还有你,你是哪个宫里的,见了二皇子殿下竟敢不跪,长了几个脑袋啊你!”
“她是本殿下宫里的。”一道清润声音响起。
紧接着,小道尽头便拐进来一队更具气势的仪仗。
刚刚那句话是对小太监说的,看清来人,吓得他双腿一软扑通跪到了地上。
“奴奴奴才不知她是殿下的人,殿下恕罪!”
苏权也掀开了帘子,目光先落在跪在下首的林婉宁身上,不过半瞬便移开。
美则美矣,毫无新意。
又落到一旁的萧云清身上。
虽然穿着粗布麻衣,但隐隐透出堪称完美的轮廓。
在外面的肌肤也如冰雪一般,那张俏丽脸蛋更是如精雕玉琢,看完之后苏权心底只有西字评价。
天生尤物。
最后他将目光移到苏誉身上,皮笑肉不笑道:
“原来是皇兄的人,怪不得如此没规矩。”
顿了顿,他又道:“皇兄一向宽宏,不拘手下规矩,倒也无妨,但做奴才的怎能不敬主子,皇兄觉得呢?”
如此尤物留在苏誉那里可惜了,要是能趁机要过来……
苏权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至于还跪在地上的林婉宁,则被他完全忽略。
萧云倾听见,羽睫颤了颤。
她如今己是殿下的人,如此行事,一定会让殿下为难吧。
可那人又实在是恶心……但如果殿下叫她跪,她还是跪吧。
心里千回百转,萧云倾微微上前半步,打算苏誉一开口就跪下去。
不想,苏誉只是轻笑了一声,“早听说皇弟宫里规矩重,不如今日叫我开开眼?我也好照搬一套回去。”
听苏誉这么说,苏权就知道要人没戏了。
目光落向林婉宁,半边脸都阴沉了下来。
既然他不痛快,那就也要让别人不痛快!
苏誉他惹不起,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奴婢他还治不了吗?
“那皇兄可看好了,对于这种冒冒失失连主子轿子都敢拦的奴才,就该拖下去重重地杖责!”
林婉宁正跪在地上一脸懵地看着苏誉跟苏权有来有回,听到苏权突然要杖责自己,更是一头的雾水。
她做错了什么?
不是权哥哥亲口说的,恨与她相见太晚。
只想重来一次,在她最落魄的时候找到她,为她遮风挡雨,许她一世荣华。
还说就算她变老变丑,他也不会嫌弃。
这都是权哥哥亲口说的啊!
为什么又要杖责她?
她做错了什么?
林婉宁还没搞明白,就被压到了春凳上。
一桶冷水淋下来,衣裳布料紧紧贴在身上。
紧接着,廷杖便裹挟着风声,重重打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