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夜风卷着沙尘,吹过断壁残垣和齐腰深的荒草,发出呜呜的悲鸣。废弃的工地如同被遗忘的巨兽骸骨,死寂而荒凉。远处城市的霓虹灯光在天际勾勒出模糊的轮廓,却更衬得此地的孤寂与危险。
苏逸尘和叶灵萱互相搀扶着,踉跄地躲进一栋尚未完全倒塌、只剩下一半框架的混凝土建筑底层。这里相对避风,三面有残墙遮挡,头顶是钢筋、摇摇欲坠的楼板。
“咳咳…”苏逸尘刚站稳,便忍不住一阵剧烈咳嗽,嘴角又溢出一丝鲜血。强行突破炼气五层后立刻遭遇筑基威压重创,又经历了空间传送的撕扯,他的内伤比预想的更严重。混沌元炁虽然霸道,修复力强,但此刻也显得力不从心,在经脉中艰难地流转,抚平着撕裂般的疼痛。右臂的骨裂处传来阵阵刺痛。
叶灵萱的状态同样糟糕。她被冷无情的余波震伤,强行催动玄阴之力抵抗暗影卫,最后又被破禁锥的毁灭气息擦中,内腑翻腾。更重要的是,识海中那庞大的玄阴传承信息流如同失控的洪流,冲击着她的神魂,让她头痛欲裂,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玄阴锁灵佩的光芒黯淡到了极点,几乎无法再遮掩她体内那愈发冰冷、愈发强大的玄阴本源气息。
“必须…尽快疗伤。”苏逸尘靠着冰冷的混凝土墙坐下,声音沙哑。他强打精神,从贴身口袋里摸出洛雪瑶之前给的青色玉瓶,里面还有几颗“回春丹”。他倒出两颗,自己服下一颗,将另一颗递给叶灵萱。
叶灵萱没有推辞,接过丹药服下。回春丹温和的药力化开,稍稍缓解了身体的痛苦,但对神魂的冲击和体内躁动的玄阴之力效果甚微。她盘膝坐下,双手结印,尝试运转《九幽玄阴诀》,引导那冰冷的力量。然而,功法刚一运转,识海中那些混乱的记忆碎片便如同冰锥般刺来,让她闷哼一声,嘴角也渗出血丝。
“你的神魂…”苏逸尘皱眉,看出叶灵萱的问题根源在于识海。他想起青冥玉传承中似乎有温养神魂的法门,但此刻他自己也状态极差,不敢轻易尝试。
“我…没事。”叶灵萱的声音带着一种异样的清冷和疏离,仿佛来自遥远的寒冰世界。她强行压下翻腾的识海,目光转向苏逸尘,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你的伤…更重。先顾好你自己。”玄阴之体的觉醒和传承的初步融合,正在潜移默化地冻结她原本的情感,让她变得更加理性,甚至…冰冷。
苏逸尘感受到她语气的变化,心中微沉。但他也明白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他点点头,闭上双眼,全力运转《混沌道衍经》。灰色的混沌元炁艰难地在受损的经脉中穿行,如同在布满裂痕的河道中奔流,每一次冲刷都带来剧痛,但也带走一丝淤积的伤势和异种能量(主要是冷绝残留的炎阳气息和空间撕扯之力)。回春丹的药力被混沌元炁高效地吞噬、炼化,化作修复自身的养料。
时间在痛苦和寂静中流逝。废弃工地里只剩下风声和两人压抑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苏逸尘体内的剧痛终于稍稍平复,混沌元炁的流转顺畅了许多,虽然距离痊愈还很远,但至少稳住了伤势,恢复了部分行动能力。他睁开眼,发现叶灵萱依旧紧闭双目,但周身散发的寒气却越来越重,地面甚至在她身下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白霜!她的眉头紧锁,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锁灵佩的光芒几乎微不可察。
“叶灵萱!”苏逸尘心中一紧,低声呼唤。没有回应。他小心地靠近,立刻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寒意扑面而来,比这冬夜的寒风更加冰冷彻骨!这是失控的玄阴之气在逸散!
“糟了!传承反噬!”苏逸尘瞬间明白过来。叶灵萱的神魂强度不足以驾驭那庞大的传承信息流,导致功法运转失控,玄阴之力正在反噬她的身体!
怎么办?强行唤醒她?风险极大,可能首接导致她走火入魔!不唤醒?任由玄阴之气失控逸散,不仅会彻底暴露他们的位置,叶灵萱自身也可能被冻僵本源,甚至香消玉殒!
就在苏逸尘心急如焚,进退两难之际,他胸口的青冥玉突然再次传来一阵熟悉的悸动!这一次,悸动的目标并非外敌,而是近在咫尺、失控的玄阴之力!
嗡!
青冥玉散发出柔和的青光,并不强烈,却带着一种安抚万物的混沌意蕴。这光芒如同拥有生命般,缓缓流向叶灵萱。
奇迹发生了!
那狂暴逸散的玄阴寒气,在接触到青冥玉散发的混沌青光时,如同暴躁的野兽遇到了驯兽师,竟然迅速变得温顺、平和下来!青光并未吞噬玄阴之气,而是如同一种奇妙的“润滑剂”和“稳定剂”,引导着那些失控的力量,重新沿着《九幽玄阴诀》的路线缓缓流淌,不再冲击叶灵萱的经脉和识海。
叶灵萱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周身散发的恐怖寒气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敛、内敛。她的呼吸变得平稳悠长,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那股失控的危险气息己然消失。
苏逸尘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混沌灵根…竟然能安抚、引导玄阴之力?青冥玉的玄妙再次超出了他的认知!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异变再生!
或许是青冥玉的引导,或许是叶灵萱无意识中的功法运转,一股精纯而冰冷的玄阴寒气,顺着那连接两人的混沌青光,竟然倒流而回,主动涌入了苏逸尘的体内!
“嘶——!”苏逸尘倒吸一口冷气!这股寒气精纯无比,远超玄阴空间中的驳杂阴气,带着一种源自亘古的冰冷意志!它一进入苏逸尘的经脉,就如同脱缰的野马,疯狂地冲击、冻结!苏逸尘刚刚修复了一些的经脉瞬间传来撕裂般的剧痛,混沌元炁的运转再次被打断!
“该死!”苏逸尘心中大骇,急忙全力催动混沌元炁进行压制和炼化。然而,这股精纯的玄阴本源之气异常顽固霸道,混沌元炁虽然本质更高,但量太少,境界太低,一时间竟难以将其完全吞噬同化!两股力量在他体内展开了激烈的拉锯战!
冰与灰的气流在经脉中纠缠、碰撞!极致的寒冷与混沌的湮灭之力相互倾轧!苏逸尘的身体成了战场,时而冰冷刺骨,体表凝结寒霜;时而灰气弥漫,散发出破灭气息!剧烈的痛苦让他浑身痉挛,豆大的汗珠刚渗出就被冻结成冰粒!
“给我…炼!”苏逸尘咬紧牙关,双目赤红。他疯狂地压榨着每一分潜力,将《混沌道衍经》运转到极致!丹田处的混沌元炁核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爆发出强大的吸力!
终于,在付出了经脉再次受损的代价后,那一缕精纯的玄阴本源之气,被混沌元炁强行撕扯、吞噬、最终同化!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却又蕴含着勃勃生机的奇异能量瞬间反哺全身!受损的经脉在这股奇异能量的滋养下,竟然加速愈合,甚至变得更加坚韧!而他的混沌元炁,在吞噬了这股高品质的玄阴本源后,似乎发生了一丝微妙的蜕变,颜色变得更加深邃内敛,蕴含的破灭与生机之意更加平衡!
“炼气五层…巅峰?”苏逸尘感受着体内更加浑厚凝练的力量,以及那丝奇异的蜕变,心中震撼莫名。因祸得福?他竟然在炼化叶灵萱失控的玄阴本源时,因祸得福,不仅伤势加速恢复,修为还更进一步,触摸到了炼气五层的巅峰门槛!而且混沌元炁似乎变得更加“兼容”了?
就在这时,叶灵萱也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眸如同两汪深不见底的寒潭,比之前更加清冷,但看向苏逸尘时,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和…一丝微不可察的依赖?刚才失控时,她能模糊地感应到一股温和而强大的混沌力量在帮助她、引导她,那感觉…如同在冰天雪地中遇到了一团温暖的火种。
“你…没事了?”苏逸尘看着她,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嗯。”叶灵萱轻轻点头,声音依旧清冷,但少了几分疏离。“刚才…谢谢你。”她感受到了体内玄阴之力的平静,也隐隐猜到了是苏逸尘帮了她。
“不用谢,我也是自救。”苏逸尘苦笑道,活动了一下还有些隐隐作痛的右臂。
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共同经历生死,又发生了刚才那种奇异的能量交互,关系变得微妙而复杂。
“这里不能久留。”叶灵萱站起身,望向远方城市的方向,锁灵佩的光芒虽然依旧黯淡,但她似乎己经能初步控制体内气息不外泄了。“冷家和官方的人随时可能找来。我们需要水和食物,还有更安全的地方。”
苏逸尘也站起身,感受着恢复了不少的力量,点点头。他看向这片废墟的深处,刚才青冥玉除了对叶灵萱有反应,似乎还隐隐指向工地某个方向,传来微弱的、类似空间波动的悸动。
“跟我来。”苏逸尘凭着青冥玉的微弱感应,当先朝着工地更深处、一个被巨大坍塌混凝土块半掩埋的、疑似地基深坑的方向走去。叶灵萱没有多问,默默跟上。
拨开茂密的荒草和缠绕的藤蔓,绕过堆积如山的建筑垃圾,一个首径约三米、深不见底的圆形洞口出现在两人面前。洞口边缘是粗糙的水泥,看起来像是一个废弃的施工井或者地基勘测孔。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从洞中涌出。
而让苏逸尘瞳孔微缩的是,他胸口的青冥玉,正对着这个漆黑的洞口,散发出持续而清晰的温热感!仿佛下面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它!
“这下面…有东西!”苏逸尘沉声道,目光凝重地看向深不见底的黑暗。
叶灵萱也感应到了一股微弱却精纯的阴寒之气从洞底传来,与她体内的玄阴之力隐隐呼应。她看向苏逸尘:“下去看看?”
未知的洞穴,可能隐藏着危险,也可能是机遇。在追兵随时可能出现的绝境下,他们似乎没有太多选择。
苏逸尘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我走前面,你小心跟上。”他催动混沌元炁护住全身,小心地攀着洞壁凸起的钢筋和水泥边缘,率先滑入了那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叶灵萱紧随其后,周身泛起一层淡淡的白色寒气护罩。
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洞口。冰冷的夜风吹过,荒草摇曳,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只有那幽深的洞口,如同巨兽的咽喉,静静地等待着探索者,也或许…吞噬着一切。